待见赵平生痛快掏出二两碎银,他便不再说什么,也痛快上车驱马出城。
车上,赵平生叹道:“我这辈子用出去的银钱连今日用出去的一半都没有。”
江小桃嫌弃地推开他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脑袋:“没出息。别动不动就这辈子,你才活了多少年?日后的事可难说呢。”
在车上颠了将近两个时辰,颠得两人快要散架时,马车终于赶在午时到达渡口。
说来万事占一个巧字,他们刚下马车,便正好遇上有船只去往徽州,船主人心善,收了他们几个钱便让他们上船同行。
因路引的事,两人在马车上时已经商量过了接下来便以兄妹的名义行事,所以船主人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间挨在一起的屋子。
船只初启时,两人明显都有些兴奋,跑到甲板上四处张望,待船只越行越远,渡口的景色逐渐落在后面,看着上面的人只有蚁虫般大小时,他们便又双双疲倦。
赵平生道:“我脑壳有些晕,大概是因为昨晚没得睡,我想先进屋补一觉。”
江小桃道:“我也是,还有点想吐。走吧,咱俩都回去睡一觉。”
这一躺下,倒是很快入睡了,一觉睡到天黑,刚醒来时确实比之前Jing神。可没过一会,却发现船在随着风晃动,而她的脑子在随着船晃动,晕晕乎乎的难受不已,胸口那处也闷得让人烦躁。
记起船主人曾说过船上有随行的大夫,他们如果有不适之处,可以请大夫帮忙看看。
她扶着船壁十分艰难地往外走,期间不知道摔过多少次,每次磕碰都能让她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被身体内的不适搅得混混沌沌。
好不容易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她却彻底走不动了,跪在地上“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天翻地覆。
主人家一个帮工的妇人偶然看到她这幅模样,急忙将她扶回房里,请来大夫一看,乃是晕船之症,这于他们来说是个常见的症状,平时都备着药的。
“难受的时候就服下一粒。”大夫留下一瓶药。
江小桃在妇人的帮助咽下一一粒,没过一会,确实感觉好了许多,于是便想去收拾方才被自己弄脏的地方,妇人连忙将她摁回床上:“我来收拾,你好好歇你的,小小年纪,也是怪可怜的。”
推脱不过,她只能领了人家的好意,躺回床上歇了片刻,忽然想到,赵平生也说过他脑袋晕,会不会也是晕船了?
说起来,她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在隔壁怎么一点声都没有,该不会出什么事了罢?
越想心里越慌,江小桃决定干脆过去看个明白。
手里握着大夫给的药瓶,她曲指敲响了隔壁的门,却久不见有人开门,连一声回应都没有!
糟糕!
她心里一慌,尝试撞门,以她如今这样虚弱模样自然是无用之功。余光见到旁边的木窗,试着推了推,木窗倒是没关死,一推就推开了。
抬腿一跨翻进屋内,摸黑走到他床边,摇着他的手臂:“赵平生?赵平生!”
他的手怎么隔着里衣都这么烫?!
她顺着手臂往上摸到他脑门上,霎时之觉手心之下一片火热!
这家伙发热了!
想着他早上说他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着凉病倒的话,江小桃就是一阵气恼,这个乌鸦嘴!
她又摸黑出去,正巧撞上之前那个热心肠的妇人,便请人家帮忙再请大夫过来,自己则回屋点亮油灯。
油灯一点,再回头看他,穿着里衣躺在床上,身边就摆着一床棉被,他、竟、然、不、盖!!!
——这都什么天气了!又是在水上,就这么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胡来是吧!
江小桃气得心窝子疼,还不得不认命给他盖上棉被。等大夫过来确诊是发热后,她翻出先前买的药:“您瞧瞧给他煎这副药可成?”
“可以,现在就去给他煎来用,之后就按着这副药一日三次煎给他服用。还有,最好打盆温水给他擦擦身。”
大夫走后,江小桃拿着药想请妇人带她去伙房借个火,妇人却道:“药拿给我,我替你煎,你也听见大夫说的了,你哥哥这里离不开人,我给你打盆温水来,你给他擦擦脑门和脖子。”
她想了想,绝望的发现她自己一个人确实做不到两个人的事,于是折回去翻出一两碎银塞给妇人:“还请婶婶一定要收下,我们兄妹二人这么个不争气的身子还不知道要劳烦您多少事呢,您若不收,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了。”
妇人本是见他们兄妹两人年纪小又没有长辈同行,才多关照了两眼,看她如此情真意切,更是心甘情愿地替他们忙前忙后。
第二天一早,江小桃刚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尚未睁眼便去摸赵平生的脑门,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被人握住了。
“我没事。”
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打开,覆手上去试探,温度已经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