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倒也不错。
如今天气虽不比七、八月时炙热难捱,但也还没到可以加衣裳的时候。况且这间喜房本就有些窄小,墙面上开的窗子也不大,再加上乌泱泱一片人,屋里别说没有一丝凉风,都快比得上一个小蒸笼了。
江小桃刚进屋没多长时间额发间就已经冒出一小片细汗,不敢想要是一直顶着盖头,会热成什么鬼样子。
“掀了罢。”她透过红盖头下的风景拽住他衣裳下摆。
“嗯?怎么?”赵平生回头,但他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来得及见她收回的手规规矩矩摆回膝盖上,十指纤纤,肤白如玉,印得那手掌下的红裙诡秘诱人。
江文信紧挨着江小桃的大腿,替她答道:“五姐姐说‘掀了’,她要掀盖头。”
“听见没有?人家小桃都没意见,你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了,干脆点。”
“……好吧。”视线从她双膝移到头顶,他一耸肩,一弯腰,手指捏住盖头末角往上一扬,霎时,怔如呆鹅。
他从来知道她生得好看,但不知为何,今夜似乎更比往日秀美……
她与他四目相对,安静,乖巧。
“呀,看呆了呢?平生你小子倒给挪个地儿让我们也瞧瞧新娘子啊!来日方长啊,你自个儿媳妇还怕以后没机会瞧?”
两人骤然回神,江小桃眼神闪避,掩饰般低下头颅。他猛地起身,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转身出去,嘴里嚷嚷着要去院里陪客,耳垂在不经意间缓缓爬上红晕。
屋里妇人们都为江小桃这般好容貌惊艳一场,赞叹的话络绎不绝,接着便是这个问东,那个问西的。
但思及她是新妇,初来乍到没个熟人,被一群人围着难免紧张,她们终究没有在新房逗留太久,等外面开席的声音一传来,就都走了干净。
见人走完,江小桃着实狠松了口气,与人陪说陪笑的事儿可比打架骂仗累多了。
没过多久房里又有人进来,这次却是陈秀英,她端来一个大托盘,将之摆放在桌上。
“小桃啊,趁现在得闲娘弄了些吃的,你和文信都过来吃点,吃完碗筷就摆在桌上不用管,留着等会我再进来收拾。”
“哎,知道了。”
听她应下,陈秀英转身就出了门,这一出去却迟迟不见她再回来,说好进来收碗筷的人变成跟着去江家迎亲的那两个半大姑娘。
她们话少,大多时候习惯沉默,进屋先朝江小桃喊声嫂嫂,接着便端上江小桃已经率先收拾整齐的托盘离开,用时不过片刻。
*
屋外不断传来男人们推杯置盏的喧闹和妇人们闲话家常的声音,江小桃看着已经在床上睡成一团的江文信,眼皮子也跟着上下打架,恨不得脱开鞋袜也钻床上去一睡了事。
可惜这屋里时不时就会闯进几个人,大人小孩都有,有的悄摸看她两眼就走,有的还会留下来坐一坐才离开。
直到将近夜半,屋里才不见有人来往,屋外的人声也没了大半,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
江小桃靠着床柱,昏昏沉沉就要睡过去,陈秀英就在这时候来的。
她一听着声眼睛立马睁开,迷茫盯着她看了好些时候,“……娘?”
陈秀英指指床上的小人儿:“你家里送亲的人娘都安排到别处去睡了,文信还小,就把他抱到我那屋跟我一起睡?”
是了,今晚是她和赵平生的大喜之日,信哥儿可不能睡这里。
江小桃瞌睡瞬间清醒,眼看着她蹑手蹑脚把江文信抱走,心里忽然乱成一团,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又坐不安、立不定,双手十指无意识搅在一起,前所未有的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院子里变得十分安静,显得陈秀英埋怨的声音清晰不已。
“叫你别喝那么多酒就是不听,弄得满身酒气熏死人了!”
“人都走完了你还不回房在院里瞎转什么?算了,随你……我先回房睡了,懒得管你。”
接着江小桃就听见陈秀英进屋关门的声音,赵平生似乎也在摸索着进屋,他好像醉得不轻,脚下的步伐深深浅浅,沉浮不定。
江小桃坐在床上,抬头望着门外,不一会,他来了,扶着墙走,身体摇摇晃晃,眼神散涣不清。
皱眉看着他走进,鼻间蓦然闯进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喜欢酒的味道,清香醇厚,但仅限于装在坛子里的酒。不管再香的酒,若是被人饮下,气味再从那人身上传出来,便又是另一种惹人厌的味道。
赵平生越走越近,浓烈刺鼻的味道闻得江小桃一阵反胃,此时她哪还先前的种种心神不宁,满心只想将这人扔到水里泡着,“给我站那!”
他竟很听话,当下不再向前,只用一双琥珀眼盯着她瞧,眼里装着无辜和疑惑。
她不为所动,板着脸:“你出去,把自己洗干净了再进来,臭死了!”
他不知道听明白没有,突然又向她走近几步。
江小桃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