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妧目光温柔地扫过木牌上“婉宁”两个字,掉头走出门外。
圆真仍在,口中塞了满嘴糖,含混不清地说:“世子爷到后山摘柿子了,姑娘要去找他吗?”
想必以为她跟楚昕仍旧是一道来的。
杨妧笑着摇头,“不去了,我们在寺里随便走走。”
圆真把糖渣咽下,“上次含光拿来的《往生咒》是圆能师兄持诵的,现在我也能读经了,你要不要我诵读?”
“是吗?”杨妧真诚地夸赞,“那你认识很多字了,能不能帮我读《往生咒》,回向给何文隽何公子和杨洛。”
随手捡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名字,“杨洛是我父亲,何文隽是我义兄,刚才的长明灯就是给何公子点的。”
圆真认真地把字记在心里,“我能读《往生咒》,也能读《金刚经》和《观无量寿佛经》,每天得空我就会读……杨姑娘中午要不要在寺里用斋饭,膳房做了素鸡,可好吃了,跟真鸡的味道差不多。”
“咦?你吃过真的鸡rou?”
“没有,”圆真摇摇头,“是圆能师兄说的,他吃过烤野鸡和烤兔子,还烤过青蛙。”
杨妧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不是要戒荤腥?”
“世子爷在后山抓了兔子偷偷烤的,圆能师兄、圆光师兄还有智如师侄都吃过,好几年以前前的事,那会我还没到寺里。可惜现在世子爷已经不抓兔子了。”圆真不无遗憾地说。
好几年前,楚昕大概十二三岁吧。
他从小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完全能干得出这种事。
想到那张意气风发却略显娇纵的漂亮脸庞,杨妧弯了唇,打趣道:“世子爷行事没有规矩,故意让别人犯戒,你不要跟他学。”
“杨姑娘此言差矣,”窗内传出轻却冷肃的声音,“理佛在心不在迹,六年前楚世子才刚十岁,圆能等人年纪亦小,稍沾荤腥并非罪大恶极,如今他们能恪守诫命,专心向佛,何谈故意而为?”
杨妧闹了个大红脸。
她并非有意在背后编排楚昕,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已。
低声对圆真嘟哝,“既然在心不在迹,那你也可以吃rou,下次我给你带rou干,一罐牛rou一罐猪rou,可香了。”
圆真两眼亮晶晶的,“姑娘几时再来?”
杨妧想一想,“下个月初一,你还想吃什么?”
圆真压低声音,“能再带些糖来吗?”
“能,”杨妧毫不犹豫地答应,又随口问道:“后山不是种了桃树,还有柿子树吗?柿子可以随便摘?”
圆真道:“有十几棵柿子树,不过世子爷可以摘,别人想摘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清娘听着两人对话,突然来了兴致,“哦”一声,“要什么本事?”
圆真掀着眼皮,一副“你连这个也不懂”的神情,“底下的都让师兄们摘了,只剩下高处还有,柿子树两丈多高,世子爷能爬上去,你行吗?”
“切,”清娘嗤笑,“不就爬个树吗?今儿我让你好生开开眼,看婶子我怎么上树摘柿子。”
圆真满脸的不相信。
清娘道:“你带我过去,要是我爬不上去,以后见了你恭恭敬敬喊大师,行不行?”
圆真想象着眼前妇人朝自己行礼的样子,咧着嘴道:“好,你跟我来。”
关氏看着清娘身上姜黄色的裙子,不由来了好奇心,笑着对杨妧道:“咱们也去看看?”
杨妧不太想去,“娘去吧,我在寺里转转,过会儿还在这里等。”
青剑道:“我陪姑娘。”
清娘和关氏跟在圆真后面绕过殿宇,拐过几个弯来到后山。
已是暮秋,层林尽染,远远望去红的槭树黄的银杏,又有苍松翠柏夹杂其间,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关氏赞一声,“真是好景致。”
圆真指着旁边的林子,“这些是桃树,春天桃花开了更漂亮,还有棵五百年的桃树呢,专门有人看着不让碰。”
关氏惊叹,“五百年,怕是要成Jing了。”
说笑着,圆真停住步子,仰头盯着清娘问:“你能爬上这棵树?”
清娘仰头。
眼前的树已经有了年岁,足有合抱粗,底处的枝桠上已不见柿子,唯有高处还挂着六七个,黄澄澄的,像是一只只灯笼,在秋风里颤颤巍巍地晃动。
上树没有问题,但是高处的树枝太细,稍用力就会折断一般,怕是承不住她的重量。
清娘吸口气,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棵树。
树下围着一群人,正仰头看着树上的男子摘柿子。
男子年纪很轻,不过十六七岁,眉眼Jing致皮肤白皙,石青色锦袍一角塞在腰间,露出玄色裤子包裹着的两条大长腿。
他像是没有分量般,怡然自得地踩在树杈上,左手攀着旁边枝桠以稳定身体,右手灵巧地抓着柿子轻轻一掰,随手往树下一扔。
含光会在底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