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爱他的人不爱他,从没说过抱歉,而这个真正爱他的,却在一声声和他道歉。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蒋肆,只能说:“还听吗?”
蒋肆点点头:“嗯,我听。”
裴益清又是先沉默了一阵,蒋肆并不奇怪。
有些话太沉重了,并不是想说就说的。
他只能俯身吻了一下裴益清的耳朵。裴益清笑着扭头吻在他嘴角,是回馈,回馈他小心翼翼的爱意。
“你还记得许泽吗?”
蒋肆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只卡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嗯。”
“我那时候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针对我,因为我从来不和任何人来往,我谁都不招惹。可正是因为我谁都不招惹,我也谁都不讨好,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帮我。我能明白的,谁也不想给自己招惹上麻烦。我只是很难受,为什么…… 我流了那么多血…… 明明他们看见了都很害怕,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给我一张纸呢?”
裴益清像小孩。像小孩问大人 “为什么下雨了就不能出去玩呢”,他的语气里全是迷茫和不解,又掺着一点点的委屈。
“只要给我纸就好了,我只是想要堵住血,如果一直流血的话,我感觉我会死掉的。”
“我堵住的话,他们也不用害怕了,不是么?”
蒋肆一下下吻在他额角,动作轻的不像话。
但蒋肆不说话。
裴益清自顾自的又说了下去。
“骨折真的好痛,我好像能感觉到我的骨头刺进我的皮rou里,太痛了。”
“他们看见我哭就更高兴了,我知道的,所以我从来不哭,我很少哭的。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哭过呢。但是你好像让我哭了好多次。”
蒋肆笑了一声,不小心连带起胸腔一阵震颤,心脏都发痛。
他的吻落在裴益清的眼角。
“那又不一样。”
裴益清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不能哭,可真的太痛了,浑身都痛,怎么会那么痛呢?”
蒋肆咬了咬牙。
怎么会那么痛呢,因为委屈和难过也是会让人发痛的情绪,阿清。
“我明明晕过去了,还是能听见他们的笑声。我不知道是谁送我去的医院,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医院这种地方,总是让人好难过,我想…… 我想……”
“我想……”
他连说了三遍 “我想”,却到底无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声音一遍比一遍颤抖。
蒋肆轻轻拍他的背。
“你想有人问问你,有没有事,痛不痛,是不是?”
裴益清眨眨眼,眼角闪着细碎的光。
“嗯。”
“我打电话和我妈说,有人把我从楼梯上拽下来,我的手骨折了,我问她能不能来看我,她说,裴益清,你怎么这么没用?你不会还手吗?就算手断了,你也可以换只手打他,你可以踹他啊,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我说,妈,真的很痛。
她说,你痛的想死了,你就去死,要是没有,就自己去找那些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说话了,然后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裴益清,你要是都有去死的勇气了,你也该有让他们去死的勇气。
我说,好。”
裴益清默了一会。
“你们都说我下手狠,可那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招数罢了,我砸在他们身上的拳头有多狠,那反作用也就有多大。他们喊疼,其实我也疼,但我不能喊。”
“所以我得到了什么好处呢?没有的,可我只有这种办法,我不懂报复,不懂我到底是在报复谁,蒋肆,我不懂的东西也有很多的。我不懂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你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蒋肆。”
裴益清顿了一下,仰头看蒋肆。
蒋肆的吻终于落在他唇上,虔诚的吻。
“你会是我的软肋,但我一定是你的保护塔。”
蒋肆退离,裴益清却不自觉的向他靠近,他只好再靠过去,再吻。
“我永远爱你。”
裴益清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软化,一腔的心事都泄露出来,他想起了什么,就问蒋肆:“你还记得我那个特别重要的本子吗?”
“记得。”
“你帮我拿一下床头柜的书包。”
“好。”
蒋肆伸手拿过裴益清的书包,递给裴益清,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本子。
“给你看看。”
裴益清翻开,第一页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祝蕴妍。
那名字后面写着一串日期,中间划着破折号,看着十分像语文书上对作者的出生日期、死亡日期的标注。
裴益清笑着和他解释:“前面的是我出生的日期,后面的是她把我交给保姆照顾然后离开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