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肆愣了一下。
“啊?”
裴益清帮他扯了扯被子,往他怀里又钻了一点。
“我说,只要有你就好了,我的生日,只要有你就好了。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不需要什么聚会,你不用大费周章的做准备。”
蒋肆笑着抱紧他。
“好吧,我知道了。”
裴益清说了声 “晚安” 打算睡觉,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蒋肆拿过手机递给他,刚想问 “谁这么晚打电话给你”,就看见裴益清在接过手机的一瞬间变了表情。
蒋肆看着,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裴益清慢慢坐起来,接了电话。
“喂?”
他就这么一声 “喂”,所有的表情都收回去,眉眼都收到最平淡的状态。
“我不回来。”
是一个女人,声音很好听,但太冰冷了。蒋肆坐起来,看过去,发现这冷意从话筒里传出来了,传到裴益清的眼睛里,声音里。
“今年,我十八岁。”
“哦。”
“这不…… 重要吗?”
蒋肆的视线下移,看见裴益清攥紧床单的手指,指节都泛白。
这才是裴益清真正的情绪。
那个女人没有再说话。
视线里的手指猛然攥到最紧,甚至发抖,蒋肆眨眨眼,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在往骨头里钻。
“你不回来,不用专门打电话告诉我。”
回答裴益清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蒋肆艰难的抬眼看向裴益清,看着裴益清僵硬的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机熄了屏,他没动,他就这么定着,像一个提线木偶。
蒋肆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才发现他的手好冰。
“阿清。”
裴益清这才有了反应,抓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去,头也慢慢垂下去,哀哀的弯着脖颈。
蒋肆又想起那次,也是裴益清的家人,也是这样冰冷的对话,也是刻薄的,不耐的。
多的,只有裴益清藏的太好的,期待。
期待的情绪。
这种情绪像一把大火,点在裴益清身上,便立马燃起一场经久不灭的火灾,裴益清被烧成灰烬,轻轻一碰,一吹,就变成无数的细小粒子,融到空气里去。
蒋肆莫名的害怕,手便用了几分力,狠狠抓紧了裴益清的手。
可还是那样,无数的措辞在舌尖滚了一轮又一轮,哪一种都不对。
蒋肆唯有沉默。
过了很久,裴益清说,晚安。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把那句 “晚安” 又重复一遍。
蒋肆却没打算就这样当做没发生。
“阿清,你和我说好不好?”
裴益清顿住。
“什…… 么?”
“我不知道,可你应该和我说的,我不想这样。我想听你说,和我说。”
裴益清没说话,很久后,他无奈的笑了一声。
“该从哪里说起呢?”
他敛下眼睫,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开口。
“我的家庭不太好,蒋肆,我只有很少很少的爱。”
“我之前跟你说,怕不做朋友就走不远,可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是走的远的。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只陪我走完了小学,走完了我的童年。可他们在陪我这一段路的时候,也没有好好看过我。”
“你问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空不空,我说习惯了。习惯了就仅仅是习惯了。你知道的,习惯不是喜欢,有时候,一个人就连讨厌的东西也可以去习惯的。”
裴益清顿了顿。
“蒋肆,我讨厌一个人。于是对你,我小心翼翼,如视珍宝。我从来不懂如何处理一段关系,我只知道要是我拥有了,那就不想再失去了。于是我如履薄冰,百般考夺。”
“做朋友也不一定走得远,可也许会比做恋人走得远。”
“但是蒋肆,你蛮横又强势,你逼我。我想,也许有人能一直陪着我,也说不定。”
他轻轻笑起来,笑声是愉悦的。
蒋肆只觉得难过。
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裴益清可以鼓起勇气说出那句 “最喜欢你”,为什么裴益清可以马上在那些他需要安全感的时候给出最快的反应。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裴益清会问他 “你是不是讨厌我”,明白为什么那样倔强的人会在吻里不停掉眼泪。
他是在爱里掉眼泪。
他其实是胆小鬼。他是最渴望爱又最害怕爱的胆小鬼,他是最需要安全感又最会给人安全感的胆小鬼,他是陷入爱里沉迷又怯懦的胆小鬼。
他是最笨的胆小鬼。
他缺什么,他不懂得跟别人要,他缺什么,他反而给别人什么。
他与人交往放出来的那段距离,每一步都是他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