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嫣抬眸,视线刚好落到对面正在下棋的两位少年身上,一位面色平常,嘴角擒着笑,乌发将脸颊遮住一半,只留下一个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又翘又长的睫毛。
视线下移,看到的便是少年的一双白净双手,指甲饱满圆润,指尖夹着黑子,有光照在黑子之上,隐隐约约能看得出里面的暖玉。
想到之前这人拿着银针吓她,伶嫣心中感叹,这棋和他果然相配,都是表里不一!
而对面的少年却是眉头紧皱,看样子颇为困扰,一会儿挠挠脑袋,一会儿摸摸下巴,迟迟不肯落下手中的棋子。
“算了算了,我不走这里了,让我一子吧。”半响荆川宁放下手中的棋子,耍赖般的就要碰棋盘,沈言也不阻止,放任对手无视规则耍赖。
可哪怕耍赖,这荆川宁都不是沈言的对手。
没过几步,便又犹豫不决,不舍放子。
既然结局注定,沈言并不会在过程中多苛责对手,见荆川宁垂死挣扎,他的笑意更甚。
伶嫣不去看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专心的把视线落在了台面上。
一旁放着沈言的字帖,方方正正的小楷,笔锋有力,若是只看字,定会认为此人洁身自好,刚正不阿。
字如其人,虚假而又伪善…
不过真是好看。
日光耀眼,窗外的树梢停留几只鸟儿,叽叽喳喳的似已经进入夏天。屋内静谧无声,唯有宣纸翻动的声音夹杂着棋子落下的声音。
少女坐在台前,修长的手指握着纤细的笔身,荆川宁正在思索,对面的沈言却悄悄转过头把目光落在了趴在案台上的伶嫣身上。
少女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衣袖被撩起,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粉臂,腰背挺拔,腰肢被一条细带束起,系着两个铃铛…
她写的认真,不知不觉一旁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都写满了她的字迹,容七在一旁磨墨,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沈言不留痕迹的转回头,心不在焉的又落下一子。
“哎哎哎,君之你输了!”
出神弥留之际,荆川宁落在一子,将角落的半子拿出,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仿佛被困沙漠的旅人寻到一片绿洲。
沈言抿嘴一笑,润声夸赞:“川宁棋艺有所进步。”
荆川宁有些得意,伸了伸懒腰,转身下了床榻,走到一旁还在认真练字的伶嫣。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伶嫣还在临摹第一张字帖,明明一笔一划都是按着帖子上来,可组合在一起偏偏就是不像。
伶嫣不是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写了半天都不见有什么起色,心情难免有些沮丧。
荆川宁拿起一张伶嫣写过的宣纸,眉头一皱。
美人写字,明明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可落到他嫣儿表妹身上,首先想到的便是这歪歪扭扭的丑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嫣儿表妹的字非但没有长进,还竟然有后退的空间!
伶嫣放下笔墨,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揉了揉手腕,淡淡说道:“我不练了。”随后站起身,一把夺过荆川宁手中的宣纸。
揉成一团,向窗外扔了出去。
案台上还有不少她练过的宣纸,被风吹得有些杂乱,墨香在鼻尖萦绕,阵势堪比大师写字。
容七讪讪的整理案台上的宣纸,每看一眼都不忍再看,明明三公主临摹的那么认真,但这字确实……看不出是按着公子的字写的……
“不练了?”沈言站在荆川宁身侧,一双眸子恰好能看到桌面上的那张宣纸。
伶嫣点点头,转身走到床榻上。
床榻放着的木桌上还有刚刚下完的棋局,伶嫣垂眸,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
“考试你不管了?”荆川宁走了过去,仿佛要考试的不是伶嫣,而是他。
伶嫣皱眉,看着木桌上的棋盘不理他。
沈言没有管那两个人,反而拿起一张伶嫣临摹过的宣纸端详了起来。
这个字…他好像在那里见过。
指尖划过上面干了的水墨,沈言心头一紧,看着伶嫣的眼神有了几分怪异。
“与孤下一盘棋,若是赢了,便不用练了,若是输了,孤要你练。”沈言大跨步走到伶嫣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质。
伶嫣此刻也是刚刚抬起眸,看着沈言眉头一皱,刚才那盘棋明明早就可以赢,为何他要输?
这个人真是奇怪……
她压着心底的怪异,不留痕迹的又看了一眼棋盘,默默心底记下那棋子的位置。
“答应与否?”沈言又问,声音比之前冰冷。
伶嫣看着他,抿着唇不语。
“君之你别为难嫣儿,她棋艺不深,不是你的对手。”一旁的荆川宁有些紧张,扯了扯沈言的袖子。
“嫣儿七年没有下过棋,要她练字也不是这么个方法…”少年还在劝说,伶嫣却出乎意料的出口道:“好,我和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