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书他一并带了出去,显然早已经埋单过。
不能装做没看见了,我客套:“谢谢你来捧场?”
他毫不介意:“刚才听到读者夸你。”
“是么?”
“他们说你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这却是意外,下意识问道:“我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想知道呢?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阿,这就暴露了你的一点哦。”他语气温和却是答非所问。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说得是不是很准呢?”我急急否认:“初步确定,那么以后也好有个方向。”
“作家也要演戏?”
“有什么奇怪的,多的人是这样。”
“文字会泄漏你的秘密。”
我点头:“所以我尽量做自己。”
“那你还问?”
“随口问问。”
“柔弱中带坚强,冷漠而感性。”
我笑:“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一直认为我的性格似一块鹅卵石。
“别人看你,才更分明。”他翻开手中的书:“你以前从来不肯让我看你的文字。”
“因为我害羞。”
“害羞?”
“嗯。”我宁愿让不认识的人先看到也不愿重要的人先知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如此,某一天忽然明白,不是羞于表达自己,而是我担心会给人落下话柄。我怕被人取笑最怕被当作茶余饭后谈资,当时的他于我而言是世上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给他看?
当然这些是不会告诉他,可是我想,我想平平淡淡得当他是朋友,那么我应该告诉他一点点信息。
他显得很吃惊:“对我也会害羞?”
“我对谁都害羞,除了出版社的。”
他合上书:“你只是太敏感。”
我心虚,硬撑道:“别说得那么肯定,你可不了解我。”
“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都是。”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我却是百感交集,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抹记忆,只是于我而言,却不争气地将之视为今生唯一。一辈子的铭心刻骨挣扎如何斗得过那一抹伤感?是,我承认还是耿耿于怀,试问谁甘心在失恋后却不被对方承认恋情?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介怀吧。
而曾经的洒然,不过是假装遗忘不去碰触的结果。
你没有对不起我,却深深伤害了我。
说不甘心么?怎么会?也不恨,若恨你倒觉得好。不恨,只有悲哀,这才可怕!
而现在,我悲哀得发现,自己就是这样可怕。
之后我们就分开,只是偶遇。
偶遇是不会有什么下文的。
骢楼接下来去了三次,均被晓烟冷语击退。
其实我是担心的,她的方法真会朝她希望去么?要知道,做朋友是双方的,若一方执意不愿,纵使耗费全身气力也是枉然。
忽而又想,卓子航的子孙,怎么会是如此毫无风度之人。且两家又是世交,晓烟的想法兴许真可以实现。
只是前嫌尽释之际,该用何种心境应对才不至尴尬重生?
管管这些闲事之余,我开始构思彼岸花。
正在花茶店写稿,朦胧之中,见到晓烟进来。
袅袅娜娜一袭黑裙。身上脸上的伤痕竟已完全康复。
“我想喝临波泡的玛格丽特。”她巧笑倩兮。
我欣然而为。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呢?”她竟然开始叙。
我略一思索:“半年多。”
她很是惊讶:“才半年?为何我会觉得像有十年那么长……”
“同感同感。”我的确深有同感,好像是多年旧友,从一开始我们就彼此坦诚。
“我想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事情之一。”
我笑:“一辈子很长哪,你现在归结是不是太早了些。”
“你怎么知道就会很长?”她反对:“短促的人生多的是。”
“然后……”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现在离开这个世界,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么?”
“当然有,好多,至亲、至爱、挚友。”我答。
她笑道:“临波呵,你耍诈。”
我耸肩:“你呢?”
“我么?我什么也不担心。”
我不解看她:“为什么?”
“我妈妈过段时间会有一场大病,可是我爸会治愈她。”
“这是至亲。”
“不久之后,骢楼会遇到他陪伴终身的,有她的照顾,总比与我在一起好。她会给他幸福。”
“你舍得拱手让人?”想劝她把握。
她吁出一口气:“虽然不舍,但我安心,她可给他我给不了的幸福,而且,骢楼永生会铭记我。”
“你只想要回忆?”
“我只能给他回忆。”她哀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