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凑到他面前,佯装平静的说:“我却不是以前的我了。”
唐令萱的诊所在本市最热闹的地段,六楼。一拉上门便与喧哗的外界隔绝。
她笑脸盈盈,早料到我会来。
“宁溪。”我将名片放到她面前:“你介绍她到我那儿。”
“她是我的病人。”
“我记得你说过无论如何只能提取,不可删除。”
“是。”
“那么为何……”
“我医了她三年,毫无起色,反越陷越深。”
“你技术不好。”
她不怒反笑:“你确定?”
我白了她一眼:“你确定删除宁溪的记忆没有问题?不会违反规矩?”一点一滴的记忆都关系着今后的每一秒生活,稍一差池就会大乱。
“我将她的病例递交上面,已经获得允许,只要你同意。”
“她的记忆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我还是不太同意删除,还有些没底与担心。
“是。”
“因为感情?”
她又点头。
我暗暗叹息,为何自古被情所困的总是女子:“我可能需要协助。”
她又点头:“具体细节我们都想到了。”
看着令萱的笑靥,我有点误上贼船的味道,头皮微微发麻。
花了一个礼拜谨慎地安排所有事务,稍稍给自己两天喘息机会便通知宁溪。
她在第二天依约来找我。看得出这件事让她心情稍好,原本凝在眉眼之间的愁云淡了许多。
带着她到了暗房:“你要喝什么?”
她摇摇头。
“你喜欢什么味道?”
她想了想:“玫瑰。”
我快速点上香薰,一会儿甜香的味道弥漫全屋。
各种仪器已经安好。让她躺下,我坐到她面前。
未待我开口,她倒先问:“你知道一种花叫做紫色矮牵牛么?”
在记忆库里略一搜索:“没听过。”
“这种花……”她似乎很多话,却顿住,半晌道:“它的花语是断情。”
我一愣,这个花语……
“我坐在这儿时脑海里便浮现出这些。”她幽幽道:“可能真的要做一个了断。”
“但是你舍不得。”我猜。
她重重叹息:“是。”
“舍不得就不要删。”我做最后努力。
“删掉了,全没了,那样就没有舍得舍不得的问题。”她轻轻合上眼,进入回忆,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我无奈地开始我的工作。
悠长的一天。
完毕所有工作,等着她醒来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睁开眼已是天亮,宁溪已经离开,桌面上压着一张纸条:“亲爱的临波,谢谢你的大床,改日再来替你压压。”签名是一个笑脸,小宁。
我很难将这个活泼的语气与那个轻拢烟眉的女子连在一起。一段感情难道连性情也可改变?
好奇心又来了,接下来的她会是如何?
不过我这次忍得住,会再次见到她的,新植入的记忆里我是她新结识却情投意合的朋友,这是令萱说的,毕竟在一个陌生女子家里醒来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而且我们也需要观察她的情况。虽然并未有过失败例子。
过往的一切,真的可以随记忆的消失而消失?
杨晓烟每周有三天一定要来喝花茶,她说要喝遍所有花茶,但是新口味不断推出,逐渐已成习惯。
卓骢楼每个星期亦有三天时间会流连于触不到的恋人。他的目的不过是坐坐。
奇的是,巧的是这二人从未碰面过,即使是同一天也是前后脚。看似故意又似无意。
“你是故意不和他碰面的对不对?”
杨晓烟不屑道:“我们要用成熟的心态来面对感情。”
卓骢楼的回答呢?他沉默一会儿说:“巧合,纯粹巧合。”
这个巧合从开始一直延续下去。
他们从不交谈。
曾经想过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关系,或者从中撮合一番,不过还是决定算了,第一,我懒,第二他们懒,第三感情的事情本来就不能让外人插手的,越弄只会越糟糕,第四,我忙不过来。
所以就让这对冤家继续原状吧。
二人有各自的生活,好歹还有共同点,都是我的朋友,不缠着我提取记忆的朋友。
不是已经死心,而是还未找到认为要珍惜的。贪恋一切新鲜的东西,那一个该保留,还真是伤脑筋,等到了一定的岁数了,也许就会觉得不需要我了,因为Jing华还留着,繁琐的糟粕早已经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去得无影无踪了。
没有几个人可以当卓子航,因为没有几个人有他那样Jing彩的人生、遗憾的往事。连卓骢楼也不行。
这一次给杨晓烟送上的正是最新的花味,名字就叫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