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竖起耳朵,心里隐约之间有了答案。
“她说,她对不起颂夏。”说及此,他无奈地叹气:“我想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她一直都对我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的不是因为其他,是因为她的介入害得颂夏与您分开,然后间接导致颂夏的失语和失聪,对不对?”
“小姑娘看得倒挺分明。”说是如此,他语气却令我觉得我知道是应该的:“事实上,颂夏也是在车祸中丧生,那辆车一直不停摁喇叭,她急着赶回去带助听器,没听见。”
所以佩华更加自责,这就是原因么?
“颂夏一直像个小孩子,性格也迷糊得很,总是丢三拉四唉。”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叹息。
我想起提包里的东西,随即取出:“对了,这包东西是什么?”
“佩华的东西。”
“日志?”
“也许是吧。”
“您也不知道?”我大奇。
“从无打开。”
“为什么不看?又给我看?”
“本以为对你的工作会有帮助。”
“本以为?您现在改变主意了?”
“很显然,你还没开始着手,应该来得及更改。”
我脸微微一红:“我会准时送上。您所要改的是?”
“把我记忆里的所有片段都给我看。不要删减任何片段。”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思及此,我欣然允诺:“好,那么这包东西……”
“可以打开看看。”
我本想还给他,听到此有些奇怪,依言折开。
一层一层的报纸卸下,落在我眼里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以为会是日志,忍不住打开后,一张素描赫然出现。再翻下去,还是。
卓子航的眼眶shi润:“颂夏最喜欢素描,我们曾经一起学过,佩华是我们的老师。”
忽然之间有两个问题同时窜入我的脑海里、
这本东西是谁的?
颂夏与佩华,卓子航到底更爱的是哪一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平均的东西,即便多么Jing细的天平,它也有偏差,更何况细致入微的感情?一个人是可以同时爱两个人的,但是总有一个的分量会更重一些。初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混淆,但是经过几十年的沉淀,心里自然和明镜似的。
我本可以很确定颂夏多一些,当一个人将另一人根植于自己心中时,面对任何事情都自然而然地将之联系在一起。就好似方才见到素描薄时他的第一反应,颂夏,然后才是佩华。
但是,为何之前他只要佩华的记忆,而现在,又反悔了?
我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唐突询问,只一页页地翻着图。不过是一些日常图片,画者似乎很认真地记录,偶尔会写一下感想,不时得会有三人一同出现的画面。
“佩华曾在日本学过绘画,她更偏爱于水墨,颂夏倒是更喜欢素描。”他忽而出声,而今回忆这些,仍旧感慨无限。
“那么这个出自颂夏?”
“不是,佩华的。只有她才有画日记的习惯。”
真的,画册的上头都有一组数字,就是日期,画上的图总会有当日的天气情况。
我合上画册,将之送还予他,歉声道:“我并不知道是日志。”
“我也不知道。”他看向窗外,继续道:“佩华去世后我才知道她委托杨太太将东西交给我。”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窗外,天空一篇蔚蓝,只是窗台上偷偷露出紫薇树的痕迹,触目可见的紫薇花正开得欢快。似痴如醉,艳丽如霞。紫薇花的花语是至爱,我又开始好奇,看到紫薇花,他的心里会想到谁?
“你为何不打开?”我大胆猜测:“也许她要告诉你什么事?”
“她已经不在,所有的事情都随她烟消云散,有追究的必要?”
我料不到他如此回答,更是大奇:“即是如此,你又要回忆作甚?”
“我想再见见她们。”
我并不认为这是他的真实答案,若要见他们,大可进那间房,整堵墙都是照片。脑中不经意掠过房间的情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错在何处。
“江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卓子航问。
一回神才发觉自己打扰太长时间,他已经疲态渐露,毕竟已是老人,且抱病,我抱歉得站起来:“对不起,您请好好休息,我明天会把东西送过来给您。”
他略一点头,闭上眼。
我正欲退出房间,身后却又传来他的声音:“把画册一起带走吧。”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事实上很多我也无法解答,不过我又不想知道,也许可以在画册里找出答案。”他的语调平静,却似乎洞悉一切。
我不再推搪,回身带着画册离开。接下来的一天,够我忙的了,可是心里竟然有些兴奋,难道我也有偷窥的隐癖?
卓骢楼的车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