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傅的身体原就不大好,这回旧疾复发,听人说,随行的太医在他的住处留了一宿。”
“昨夜晚宴后,圣上还亲自去探看过。”
云乔没料到这般不巧,一时无话可说,适逢裴承思过来用早膳,只好先将此事按下不提。
按着旧例,皇帝须得在头一日围猎下场。
裴承思换了劲装,骑那匹惯用的乌云踏雪马,背负弓箭,显得格外英姿飒爽。他临行前特地回头看向云乔所在的方向,等她轻轻摆了摆手,这才领着武将、侍卫们进了林场。
一队人马隐没林中,激起尘土飞扬。
云乔在原处坐了会儿,觉着无趣,便想着趁这闲空四下看看,没想到这一转,竟恰巧遇着了陈景。
他犹带病容,尚未开口,便先低低地咳嗽起来。
云乔被他咳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忍不住劝道:“太傅既是旧疾复发,为何不在房中好好歇息呢?”
“不妨事,”陈景面色苍白,神情却是一贯的风轻云淡,“臣对自己的身体有数,闷在房中不见得能好,出来转转也无妨。”
他抬眼看向云乔,意有所指道:“更何况,还有事情未曾交代。”
云乔起初曾有过怀疑,怕他托病不出,是要临阵反悔,如今不由得讪讪,原本想问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陈景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是臣这里有事耽搁,不怪您平生疑虑。”
他极擅话术,只要愿意,绝不会让人为难。
云乔轻轻舒了口气。
陈景不再耽搁,三言两语讲明了自己的安排,语气平缓,仿佛不是在“图谋不轨”,而是闲谈今日天气如何。
云乔按了按心口,压下起伏的情绪:“若是这么着,总该有个凶手……”
“那就虞家吧。”陈景轻描淡写一句,见云乔霎时瞪圆了眼,略带惊讶笑问道,“您就从来没想过,叫虞家付出代价吗?”
云乔领会陈景的意思后,沉默下来。
当初,赵铎之所以能知道她与栗姑离宫,伺机下手,完全是因为虞琦在其中递了这个消息。
他行事目的不明,但算不上元凶,也没到恶贯满盈的地步。
云乔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在杀赵铎之后收手,没有再牵连追究下去。
而眼下陈景这般安排,云乔再怎么天真,也不会觉着他出于为栗姑报仇的目的。
“太傅是摆平赵家之后,犹嫌不足,还要借我来党同伐异?”云乔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景。
面对她的质问,陈景并没半点心虚的意思,波澜不惊地看了回去:“臣与您,不过是凑巧利害一致。若非要说利用,也是互相利用。”
云乔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动了动唇,迟疑道:“……容我想想。”
云乔对赵家毫不留情,是查清原委之后,知道他们罪有应得。可若是叫她平白无故栽赃给旁人,终归还是有所顾忌。
陈景早就料到她会犹豫,也没催促,颔首应了下来。
两人同行一段路,随后分道扬镳。
云乔被陈景那番话搅乱心神,直到回了围场,依旧心不在焉。直到林中传来马蹄声,见裴承思带着猎物率先归来,这才将事情暂且抛之脑后。
裴承思并没理会那些恭维,越过众人,径直走向云乔。
云乔嗅觉素来灵敏,尚未等他走近,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留意到她这异常的反应,裴承思一怔,随即在距云乔几步远处停住了脚步,神情中带着些困惑。
像是不明白哪里做得不好,惹她不悦。
众人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约而同地闭了嘴,齐齐安静下来。
云乔被看得不自在起来,笑了声,解释道:“圣上没受伤吧?怎么有血气?”
“应当是沾染了那鹿的血腥气。”裴承思松了口气,见云乔不喜,也没叫她看自己带回来的猎物。
等应付过朝臣后,裴承思向云乔低声道:“我回去沐浴更衣……你也换身轻便衣裳吧。”
云乔先点了点头,听到后半截后,满是疑惑地看向他。
“昨晚不是说好了,要去山上看风景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云乔才记起昨晚那句话,原以为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裴承思竟还当真心心念念惦记着。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好。”
繁复的宫装换成俏丽的骑装,高高绾起的发髻半数编成束起的辫子,没再用步摇钗环等饰物,只系了根深红色的发带。
云乔随着裴承思往山上去时,莫名想起当初送他离开前,自己往附近佛寺烧香、求平安符的情形。
她那时特地挑了个黄道吉日,出门时天气尚可,偏偏到山脚下后却变了天,行至半山腰开始落雪。
又不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头皮往山上去。
可山路本就崎岖难行,还覆了层薄雪,一个不防就会滑倒。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