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并没被他这倾诉打动,看过去的目光分外澄澈,仿佛将他心中所思所想映得一清二楚。
裴承思下意识挪开了目光,片刻后苦笑了声,自嘲道:“你说的没错。”
帝王这个位置,并没那么好坐。
除非像先帝那样,稀里糊涂地当个甩手掌柜,若不然,要费心记挂的事情就太多了。
裴承思骨子里鄙夷先帝,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不会走先帝那条老路。他又是个多疑的性情,信不过扶持他上位的陈家,也没全然信任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虞家,便愈发费神。
“阿乔,”裴承思复又看向她,声音低沉,“满京上下,能叫我毫无防备的,就只有你了。”
云乔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薄毯,她知道自己此时应当给予回应,可一时又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来,只能无声地笑了笑。
随后微微蜷起身体,叹了声“困”,若无其事地闭目养神。
这一路上,裴承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云乔压根寻不出什么闲空。
直到第二日入住行宫,依着旧例与裴承思分局两处,才总算是有了喘息的余地。
怀玉提早随着送行李的车马过来,云乔还未到,就已经着人将住处收拾妥当,就连其中的茶水、熏香,都是清和宫惯用的。
云乔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屏退了房中的侍女,轻声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怀玉摇了摇头。
云乔对此倒也没多意外。
毕竟陈景行事向来谨慎得很,此事又干系重大,他信不过怀玉也是情理之中。
退一步来说,就算陈景真要反悔,她自己也留有后手。
这回离宫,她就没准备再回去。
第59章
这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行宫后还没歇多久,便得沐浴梳妆,为入夜后的晚宴做准备。
这是云乔头回正儿八经地在文武官员前露面,尚宫局紧赶慢赶,为她备好了要穿的礼服、佩戴的首饰环佩。
她虽有些犯懒不愿折腾,奈何仍担着皇后这个头衔,还是强打起Jing神来。
尽职尽责地办好最后一桩事。
沐浴过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云乔换好礼服,端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宫女为她挽发髻、上妆,却听见外间接连传来行礼问安声。
竟是裴承思来了。
云乔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总觉着,裴承思近来有些太“粘”她了,仿佛只要稍有空闲,就要寸步不离地陪着才好。
此举落在旁人眼中,算是帝后和睦,可兴许是她“做贼心虚”的缘故,总觉着裴承思是别有目的。
云乔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在裴承思分开珠帘进了内室后,若无其事地笑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
“等你梳妆后,一同往宴厅去。”裴承思说着,在一旁落了座。
他已经梳洗得当,墨色的礼服上以金线绣着繁复的纹样,衬得肤色愈白。玉冠束发,除了腰间系着的玉珏,修长的手指上还带了个犀角制成的扳指。
帝王的身份养出他华贵的气质,哪怕只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也叫人不容忽视。
云乔未曾回头,透过铜镜与他那漆黑的眼眸对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轻笑道:“那就劳你多等会儿了。”
梳头宫女为她绾了个端庄的高髻,簪上凤钗、珠花等物,又妥帖地佩戴上东珠磨制的耳饰。
妆容一并化好后,倒像是为她添了层Jing致的假面。
云乔对着镜中的自己勾了勾唇,露出个笑,却还是觉着透着股陌生,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
裴承思却道:“很好看。”
说着,向她伸出手,含笑的凤眼中带着些期待。
云乔犹豫了一瞬,抬手搭在裴承思掌心,扶着他站起身,一同往宴会厅去。
行宫依山而建,一抬眼,便能见着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山景。
凉风拂面,衔珠步摇微微晃动,云乔仰头看着,只觉此处的空气仿佛都比京城要好上许多。
袍袖遮掩下,裴承思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等明日,我陪你去看看山顶的风景,可好?”
云乔收回远眺的目光,微微一笑:“好啊。”
宴会厅中,皇亲国戚、文武官员都已经在等候着,见帝后露面后,齐齐起身行礼。
云乔总算得以将手抽了回来,与裴承思分别落座。
这回夜宴,并不需要她特地做什么,只需要端好皇后的架子,当个无可挑剔的花瓶就好了。
云乔端坐在高位上,带着笑意,看向殿中一众朝臣。
这其中有不少是她从前就见过的,只是大略扫过去,仍旧觉着面目模糊。直到对上傅余那双格外亮的眼眸,她脸上刻意端出来的笑意才总算是真切些。
殿中众人坐得整整齐齐,也就显得前面那张空案格外显眼。云乔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