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并没同她细究来龙去脉,只是指出了这香料现下的不足,甚至还讲明了各种制香材料应用的分量和次序。
明雨压下心中的诧异,将云乔所说的牢牢记了下来,恍然道:“我就说,怎么总也学不到十分像!”
被戳破仿制时,明雨还有些难为情,没想到正主非但没有责备,更半点没藏私,甚至将制香方子倾囊而授。
她认认真真行了一礼,恳切道:“多谢夫人指点。”
云乔微微一笑,没再多留,拿了她摊子上的两盒胭脂,便离开了。
裴承思放下块碎银,随后跟了上去,笑道:“我看着,你像是很喜欢那卖胭脂的姑娘。”
云乔高兴,他自然也乐见其成,只是仍旧有些疑惑。
“你不觉着她有些像我吗?”云乔反问了句,见裴承思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也是,你没见过我刚做生意时的模样。”
她遇着裴承思时,境况已经好了许多,手上不缺银钱,也不必再为着盒胭脂与人磨牙。
过得最艰难的那两年,是她自己咬牙挺过来的。
裴承思哑然。
他知道云乔早年过得不易,但云乔自己提及旧事时总是轻描淡写,说得更多的也是经历过的趣事,而非抱怨自己有多苦,以致他其实并未细想过。
没爹娘做倚仗,那样年纪的小姑娘将生意做起来,要费多少心力、吃多少苦?
当初他对云乔的关注,及不上云乔对他的十之一二。到如今再怎么被漠视,都不配抱怨半句。
入东华门后,尘嚣被抛在身后,传来的声响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消失。
宫中四下寂静,唯有轻微的风声。
裴承思亲自提着灯笼,与她并肩而行,暖黄的烛光微微晃动,倒是莫名让云乔记起旧事。
那是个初冬。她因着货物出问题,来回辗转,一直到入夜还耗在码头等候。
原本已经提早托人往家中递了消息,说自己兴许晚些时候才能回去,叫裴承思不必担忧。
可他还是放心不下,特地寻了过来。
裴承思为她带了厚厚的斗篷,提着盏不起眼的纸糊灯笼,陪着她从码头回家。
那时她高兴得很,抱着裴承思的手臂撒娇,说这么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家中没人等候,更不会有人专程来接她……还是有夫君好。
裴承思哭笑不得地替她拢好了斗篷,同她笑道,“今后有我陪着你。”
分明是在陡峭寒风之中,心中却暖洋洋的。
那时候,她是真想与裴承思一辈子就这么长长久久过下去,盼着两人白发苍苍,仍旧能扶持着并肩而行。
何曾想不过几年光景,就已经物是人非,在一处走着却心怀算计。
云乔偏过头去,按了按眼角。
裴承思留意到她的反常,关切道:“怎么了?”
云乔摇了摇头,轻声道:“被风迷了眼。”
她心中清楚,若是把方才想到的事拿出来说,能让裴承思愈发愧疚,但并不想这么做。
她还想保留一些曾叫她触动的回忆,谁也别染指。
行至清和宫门前,云乔停住了脚步,用轻快的口吻调侃道:“止步吧。既是要重新开始,总没头一日就留宿的道理。”
裴承思被这话给逗笑了,好声好气道:“那就明日再见了。”
“好。”云乔点点头,又借着灯火看了他一眼,回身踏过门槛。
裴承思目送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回紫宸殿去。
自那日书房之事后,怀玉便开始刻意躲着裴承思,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再随侍云乔身边。
如今见着云乔独自回来,方才露面。
“更深露重,在外留了这么久,喝碗姜汤驱驱寒吧。”怀玉送上了早就备好的热汤,劝道。
离了裴承思后,云乔不再掩饰神色中的倦意,兴致阑珊地接过姜汤来,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她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怀玉,又想起不久前的裴承思来。
裴承思同她说想要“从头再来”,她迫于形势,半遮半掩地点头应下,心中想的却是“自欺欺人”。
有些事兴许能从头再来,可他们之间,哪还有这个余地?又焉知不会重蹈覆辙?
她已经信不过裴承思这个人了。
情爱是虚无缥缈、靠不住的东西,不值得为此费心神。
似是觉察到她的目光,怀玉抬眼看了过来,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娘娘不去歇息吗?”
来回折腾了这么久,云乔已经有些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眸中也随之浮现些水汽。她半眯着眼看向怀玉,愈发觉着他这温柔的模样与裴承思相仿。
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凑巧,两人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怀玉被她这朦胧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只觉着嗓子有些紧,干巴巴道:“您困了。”
“是啊,该歇息了。”云乔扶着桌案站起身,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