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晃了晃神,冷静下来后,又有些想笑。
从前她因着与裴承思的争执,曾半是发泄半是报复地说,要他穿青衣才肯行。那时裴承思因这句话气得眼都红了,不管不顾地强要她,还叫她“别活在从前”。
而如今,裴承思竟要穿上这布衣,拙劣地模仿着从前的自己,来讨好她。
云乔并没因此触动,只觉着他这个人,是如此“不合时宜”。
在该上心的时候不肯上心,该放手的时候非要强求,将两人之间的感情毁成这副模样。
再怎么备受折磨,都是他咎由自取。
云乔动了动唇,想要一口回绝,可转瞬间想起秋猎之事,又将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若是由着性子发泄,恐怕就要错失这个机会了。
“去哪里?”云乔做出一副兴致阑珊的模样,漫不经心问道。
裴承思见她似是有些兴趣,随即笑道:“宫外。”
云乔若有所思地盯着裴承思看了片刻,没想到他竟然会放心带自己出宫,掸了掸衣袖起身道:“等我换个衣裳。”
年嬷嬷得知她要随裴承思出宫,立时叫人寻了身天青色的衣裙出来,换上后与裴承思的青衫倒是相称得很。
两人相貌原就生得很好,站在一处,好似一对璧人。
若不是云乔脸上的神色疏离了些,看起来与民间那些小夫妻也没什么两样。
裴承思面带笑意,并不介意云乔的冷淡。
对他而言,能将人给请出来就已经算是有进展,并不强求立时和好如初。
云乔心中清楚,裴承思此举八成是为了她的生辰,原以为会如往常那般乘马车出宫,却不料却被他径直领去了东边。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尚未出东华门,便隐约听着外边热闹的声响,愈发疑惑起来。
初来京城时,云乔曾听元瑛讲过京中的夜市,虽有繁闹的去处,但都不在皇宫附近;后来入宫,她听嬷嬷提过,这东华门外早年曾有市井,只是夺嫡之乱后,被惠帝下令给禁了。
她那时还曾惋惜过,但为免给裴承思徒增烦恼,绝口未提。
随裴承思出东华门后,满街灯火与烟火气扑面而来。各式各样的摊子琳琅满目,饮食、时新花果、金玉珍玩衣着等物应有尽有,叫卖、讨价划价声不绝于耳。
不像是威严的宫墙外,倒像是到了朱雀大街。
云乔自小就是个爱热闹的,在宫中清净太久,见着这场景,倒像是骤然回到了“人间”。
神情中的淡漠不自觉褪去,她好奇地四下张望着,流光溢彩的灯火映得她那双眼眸顾盼生辉,鲜活得叫人心动。
裴承思看在眼中,攥紧了手心。
他从前为何会想要将这样灵动的云乔强行塞进端庄的壳子里,执着于叫她当个“合格的皇后”?
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掌权柄,原是该定规矩的,结果却被规矩摆布,甚至拿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来摆布云乔。
简直愚不可及。
云乔并没多问什么,只四下看着。裴承思也没出声打扰,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等她看中什么东西时,在后边付钱结账。
尝过各色饮食,又玩过套圈、投壶的摊子,将这长街从头到尾逛过之后,已经过了许久。
云乔揉了揉脖颈,余光瞥见了替她拎东西的裴承思,微微一怔。
“怎么不交给宫人?”云乔眉尖轻挑。
见她主动开口,裴承思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解释道:“不想让她们打扰。”
云乔不疾不徐地走在前边,指了指这一整条街:“来说说吧,这又是何意?”
“我想着你天性喜热闹,在宫中久了难免会觉着冷清无趣。便下令,着人恢复被惠帝禁了的市井。”裴承思看着长街灯火,温声笑道,“从今往后,这条街只会越来越繁华,你若是何时觉着无趣,尽可以换了衣着打扮,出门来逛逛……”
这满是烟火气的繁闹长街,是裴承思送她的生辰礼。
就算是娇贵的世家闺秀们,也都清楚“宫门一入深似海”的道理,入宫后纷纷收敛心性,不敢有逾矩的要求。
所以云乔那时虽觉着惋惜,但并没提过半句。
彼时她心中也清楚,裴承思八成不会应,毕竟这事称得上吃力不讨好。
哪曾想兜兜转转,裴承思竟扫除阻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双手奉上了。
云乔抬手遮了遮眼。
以她从前对裴承思的感情,若是收着这么一份“礼物”,怕是要死心塌地,为他怎么让步都行。
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已经不稀罕了。
正沉默时,天际传来烟花炸开的声响,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头的事,齐刷刷仰头看了过去。
云乔也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那绚烂的烟火。
漆黑的夜空之中绽开各色烟花,经久不息,众人惊叹之余,纷纷议论揣测这因着何事?竟会在除夕、元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