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苦意喝完药,掩唇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起身,想要回内室梳洗安寝。
“阿乔,”裴承思唤了声,见云乔恍若未闻,下意识地想要拉她的手腕。
可谁知,才碰到她腕上的肌肤,便被甩开了。
云乔就像是毫无防备地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反应极大,甩开后立时往相反的方向挪了一大步,停在他伸手也触碰不到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
不止如此,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用衣袖蹭了蹭方才被碰到的地方。就像是……
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若说先前的言行,还能归于“赌气”,如今这已经算是对他明明白白的厌恶了。
没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反应。
裴承思眼皮跳了下,难以抑制地皱起眉,正欲开口,门外恰有宫人来通传。
“栖霞殿那边传来消息来,说是宁嫔出了意外,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只管请太医去,本宫又不通医术。”云乔皱眉回了句,瞥见裴承思神色一僵,这才意识到其中的机锋,冷笑了声,“圣上不去看看吗?”
栖霞殿这消息递的,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承思的反应比云乔还要快些,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旁的错处,他可以想方设法地弥补,唯独此事是覆水难收。他也知道,云乔对此必然是如鲠在喉,方才那躲避不及的举动,也有了解释。
归根结底,都是因他而起,如今也合该受着。
云乔压根没等他的回答,嘲过这么一句后,便径直往卧房去了。
她已经不在乎裴承思,自然也不会在乎虞冉,更没那个心思与虞冉勾心斗角,争抢什么“宠爱”。
非要说的话,云乔甚至有些可怜她。放着宫外大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为了裴承思进宫来……
他这样一个人,哪里值得真心啊?
第二日早起,云乔也没问昨夜裴承思在何处,由着侍女梳妆打扮之后,像早前一样往安庆宫去请安。
云乔不清楚陈太后是否知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她老人家依旧是往常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也没多问旁的,只三两句关怀了她的身体。
云乔露出个淡淡的笑来,恭敬道:“劳母后记挂,休养了这么些天,已经大好了。”
“既是如此,那就来陪哀家下局棋吧。”
云乔应了下来,如往常一般执白棋。
她心中清楚,这段时日未曾来过,搁置了不少事,太后绝不会只是因着犯闲留她下棋的。
棋盘上黑白两子越来越多,到了焦灼之际,太后忽而开口问道:“新入宫这几位妃嫔,你可都看过了?觉着如何。”
云乔想了想,一边落子一边回道:“淑妃仍是旧时模样,她那性情京中大都知道,臣妾又与她有过嫌隙,便不说了;至于贤妃与安嫔,模样规矩都不错,看起来都是端庄守礼的;至于宁嫔……”
她又落了一子,略带歉疚地笑了声:“就也不提了吧。”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问起旁的来。
这些问题并不难答,拿来问云乔,倒也不是真想听她说什么,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罢了。
一局终了,太后微微颔首,带着些称许开口道:“算是有不少长进了。”
乍一听像是在夸她的棋艺,又像是话里有话。
云乔眨了眨眼,含笑道:“是您教得好。”
来此之前,云乔心中已经备好一番话,觑着太后的态度,正想着请她老人家遣退仆从详谈,却不巧遇上了陈景领着灵仪来请安。
事有轻重缓急,陈家人见面,她这个外人总不好在一旁凑热闹。听了通传之后,云乔随即起身道:“既是如此,臣妾便不打扰了。”
“去吧。”陈太后抬了抬手。
出门后,正好迎面遇着了陈景。
他微微颔首问候,并没立时移开目光,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灵仪的反应则直观许多,屈膝行了一礼后,拉着云乔的衣袖好奇道:“许久不见,娘娘看起来怎么瘦了?是宫中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云乔被灵仪这满是天真的问话给逗乐了,隔了这么久,终于又真心实意地笑了一回。
“是啊。”她摸了摸灵仪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又抬眼看向一旁的陈景,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还是更喜欢家乡的菜色。”
寒暄两句后,擦肩而过。
进了殿中,灵仪立时去了陈太后身边。陈景满是纵容地由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这才让宫人拿玩具哄着她往偏殿去玩,正经说起家中的事情来。
陈太后听了会儿,转而问道:“说起来,你可知道帝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中不少人都知道那夜清和宫出了事,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却没几个人说的上来。
就连消息一贯灵通的安庆宫,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