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如苹垂下眼脸避开他凌厉的目光,“呃,孟禹有时候也会写信给我。”
“是吗?”韩伯涛不怎么是滋味的从鼻孔里重哼了一声,“你有回信给他吗?”
汪如苹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毛,“喂!韩伯涛,你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现在可是民主时代,连政府都解严了,你还好意思严禁我跟我们的宝贝儿子通通信、说说话吗?”
“我们的宝贝儿子?哼,”韩伯涛酸溜溜的冷哼着,“他是你的宝贝儿子,可不是我韩伯涛的宝贝儿子。”
汪如苹浅笑盈盈地望着他不苟言笑的脸孔,“你吃醋了?”
韩伯涛双眉深锁在一块,面无表情,亦默不哼声。
“别生气嘛!”汪如苹温和地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心,“他是我的宝贝儿子,更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心里头牵挂不去的一块rou。别皱眉,也别生气,我是你的妻子,也是我们孩子的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对孟禹那份埋藏在严父面貌下用心良苦、不可衡量的钟爱。”
韩伯涛的心紧紧揪在一块了,他黝深锐利的目光里慢慢浮沉着一丝轻柔而感伤的光芒,“是吗?他会了解吗?一个害他从小就过着东奔西波、居无定所流离生涯的父亲?一个把他孤零零丢在台湾,忍受孤立无援、忍受旁人异样歧视、排挤目光下长大的父亲?”
“伯涛,他会谅解你的,父子天性,他没有理由一辈子都误会你这个为他设想周到的父亲,只要你肯让我和平磊去告诉他,你不得已把他留在台湾的真相。”
望着汪如苹充满祈求而心痛的眼光,韩伯涛慢慢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丝悲凉而落寞的苦笑,“算了,还是让他透过自传去了解我这个失职没有办法守在他身边,分享他的成长心情的父亲吧!也许透过这本刻画我一生沧桑的回忆录,他能真正从被父母遗弃孤立的Yin霾中走出来,看见我们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用心和痛楚吧!”
“伯涛,你何苦这样折磨你自己呢?你这次会打破誓言回来,分明是为了他,为什么近在咫尺了,你却要固执的隐藏着自己的心酸和痛苦,不肯让盂禹抛下嫌隙打开心结,和你重新认识彼此呢?”汪如苹刻满岁月纹路、却仍然皎洁明媚的眼眸里轻泛着点点幽冷凄迷的水光。
“别劝我了,如苹,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韩伯涛沉重而固执的轻摇了一下头颅。
“是啊!为了你那冥顽不灵、和你那宝贝儿子一模一样的牛脾气,我这个无辜、情何以堪的妻子与母亲活该夹在你们父子中间,忍受你们那幼稚、肤浅而愚不可及的意气之争!”汪如苹悻悻然地咬牙说,性情温文贤淑的她难得激动起来,只为了她用整个生命去挚爱的,而他们显然也深爱对方的两个男人,竟然为了一点扭不过来的执拗和牛脾气互相折磨、浪费如瑰宝般弥足珍贵的生命,也让两面为难的她足足做了两年的夹心饼干!
“你要看不惯,可以搬到万里山上去跟他这个才华洋溢的大医生一块住,我可没拿条锁链拴住你那颗充满愧疚、思念的母性芳心!再说,我——”他佯装出来的生硬表情倏然被腹部传来椎心刺骨的绞痛而扭曲了,他脸色发白地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
“伯涛,你怎么了?肚子又痛了,是不是?”汪如苹焦急地拚命替他按摩腹腔,试图减轻他的痛苦。“要不要我陪你上医院再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韩伯涛强迫自己提起Jing神,忍痛装出淡然的表情,“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用不着上医院浪费医生的时间,也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你最近常常这样子,不但睡不好,连食欲也跟着消退了,我实在很担心。你听我的话,下山去看看医生,要不然,我教孟禹来给你检查一下。”汪如苹怔忡不安的规劝道,忧虑深深笼罩在她充满愁容的脸庞上。
韩伯涛闻言,脸色蓦地变了,“我不准你去告诉他,我的毛病我自己最清楚,我一时之间还死不了的,因为,我要完成我那本自传,还有——”他凌厉的脸部表情倏然放松了,“我舍不得丢下你,跟你只做三十年的夫妻怎么够本呢?再说——”他话没有说完,汪如苹已经红着眼圈,按捺不住满腔的激昂和酸楚,紧紧地拥住他,但不争气又无以名状的泪珠悄悄地顺颊滚落。
韩伯涛的心底闪过一阵痉挛,他伸出颤悸而充满柔情的手,轻轻抚摸她柔软如昔的背脊,“都已经是头发半白的老太婆了,还这么会撒娇?你这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的老毛病怎么还改不过来?别让以后孙子笑话你这个没事就爱下雨的老祖母。”
他那充满怜爱、调侃又极具浓情蜜意的话让汪如苹眼中的泪意更加深了。“我……我可不管孙子,我只管你这个固执得不肯和医生合作的臭老头子!”汪如苹语音模糊的说,她早已怀疑韩伯涛的病情了,只是,他像一头蛮横而顽固的驴子,根本不把自己的病痛放在心坎里。
韩伯涛的喉头里梗着硬块,搂着汪如苹这携手半生、陪伴他走过了滚滚红尘,用眼泪和温存来抚平他满身创痛的至情女子,辗过心头的是一种深刻而凄怆的痛苦和无奈。
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是她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