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终究要是郭家的天下。
至晚膳时分,贤贵妃持协理六宫大权,着明日整顿宫闱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自皇后离世之后便再没有行过的晨昏之礼,如今也要重新捡起来了。
宫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倒是各宫的主子都异常沉默,像是约好了一般。
就连今夜的星空都万里无云,朗朗明月悬空,星辰点点闪耀,在宫道上铺出一条柔和的银白色轻影。
郭蓁蓁乘上撵轿,晚膳后半时辰,从安暇宫前往了云德宫。
快到云德宫前的时候,还特意下了撵轿停靠在一旁,只让招元和星月搀扶跟着,步行至云德宫前。
这般恭敬做派,是做给太后和后宫的人看的,更是做给祁瑛看的。
太后心里有不爽,郭蓁蓁心里就有多痛快。
她就是要这样贤良恭敬,大大方方的来,她就是要太后连拒绝见她的借口都没办法找。
太后老了,她得让太后明白,这场交锋里,必然会是她笑到最后。
郭蓁蓁在云德宫门口挺直腰板站着,来来往往的宫人都看着,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就是要洛姑姑亲自出来请她进去,反正她这般站在这里,心里难受的人,可不是她。
果然,洛姑姑很快便迎了出来,明明心头不是滋味,还是要笑着给她行礼:“太后请娘娘进屋说话。”
册封礼还未行,洛姑姑以‘娘娘’称呼,不肯唤‘贵妃’,郭蓁蓁也不急,反正这称呼,要叫的时间还长久着。
要开春了,屋子里的炉子早就已经撤下,一进门没了暖气扑身,屋子里的茉莉清香反而更浓郁了一些。
太后年轻的时候是没用过香的,如今反倒是跟她们一样,爱香也爱艳,送到云德宫的花都得是御花园里培养出来开得最盛的花。
像是要弥补年轻时候的遗憾一般。
郭蓁蓁俯身行礼,姜婉离世后,这还是太后与她头一次私下里会面。
太后懒洋洋的瞥一眼郭蓁蓁,突然就想起当年郭蓁蓁跪在自己跟前,需要依傍自己的时候。
她成长得很快,也很聪明,而今已然是自己与祁瑛博弈里的受益者,如今来见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年谨慎拘束的模样。
眉眼间,全都是底气和从容了。
“入了夜了,什么事还得赶着来见哀家?”太后压了压肘下的软垫,皱眉侧脸对洛姑姑道,“这软枕原先是最好垫着手肘的,如今怎的硌得慌。”
洛姑姑上前,笑着说给太后换一个。
太后立刻又摆摆手:“罢了,不过是个垫手的。”
说完,抬眼看向已经在对面坐下的郭蓁蓁,打量她两眼:“瞧着你。。是不大一样了。”
郭蓁蓁轻一挑眉,唇角含笑的弧度里,都是胜利的感觉:“臣妾能有今日,少不了太后的提携,太后之恩,臣妾铭记心头,片刻也不敢忘怀。”
太后心下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既然掌了协理六宫大权,便得时时记着为皇上分忧,也得记着自己一言一行都关乎着皇上的颜面,行事时,也必得念及皇恩浩荡,这后宫没个主事的人到底也是不行的,哀家到底老了,往后这宫里,自然也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既定了明日召嫔妃往安暇宫去,想必已经想好了这头一日,要训诫些什么了吧?”
郭蓁蓁没有垂眸,只略一颔首道:“是,近来宫中问题颇多,要说的一日倒也说不完的,后宫琐事千头万绪,臣妾帮着先皇后多年,真要理起来,也是手忙脚乱,今日前来,也是想求太后疼一疼臣妾,头一日与嫔妃们议事,少了人总归是不好的,太后也知道,敬妃是东曙公主,本来对咱们大晋宫规便不甚熟识,若再缺上几日,只怕更容易落了错处,太后仁慈,关了敬妃这些天,想来她也知道错了,臣妾斗胆来求一求太后的恩典,便先解了敬妃的禁足吧。”
太后与郭蓁蓁对视,笑意渐冷,片刻后深吸口气正了正身子,颇有些不悦的点了点头。
祁瑛对敬妃的独特之处,后宫里是人人知晓的。
郭蓁蓁在讨好祁瑛这件事上,更是做到了淋漓尽致。
早前尚且还有所顾及,做事隐蔽低调,如今大权在手,当真是有这后宫之主的样子了。
祁瑛不好开口,心下不悦的事,她来开这个口,偏偏有理有据,开口便求自己疼她。
太后忍不住冷笑两声,抬手点了点桌面:“你心思细,难为你还能想着敬妃,皇上定了你来暂管后宫,当真是圣明。”
郭蓁蓁佯装听不懂太后的嘲讽,站起身来福身道:“臣妾先替敬妃谢过太后恩典,臣妾也谢过太后恩典,后宫诸人诸事原也难以下手,臣妾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来请教太后,请太后拿主意的,臣妾毕竟年轻,还望太后多多教诲。”
恩也谢了,这是郭蓁蓁第一次,把太后高高架起,强要了这所谓的‘恩典’。
走出云德宫的时候,郭蓁蓁仰着天空看了会儿,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