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倦脚步一顿,笑了,看来当年那个娇纵又任性的小姑娘,是当真长大了。
……
翌日许知雾从书院回来,笑容少了许多,在席上也频频走神。
此时许父正和谢不倦说着话,叮嘱他趁这几天多在骈州转转,又说许知雾鲜少出远门,需要他多看顾。谢不倦倾听着,时而点点头,目光却若有似无地从许知雾面上掠过去。
“还有啊小孜,你帮阿雾看人的时候,格外要注意此人的德行,阿雾没什么心眼儿,男子若是表里不一,我担心阿雾会被骗得团团转……”
谢不倦笑容温雅,“这是自然,父亲放心。”
这时许母出声,“德行是必须,才貌也不能落下,我们阿雾这样好,总不能挑一个平平常常的男子,总要比她爹爹好看一些才是。”
谢不倦垂眼笑,看了许知雾一眼,她还在走神,“母亲也请放心,我不会给阿雾选一个不及我的人,到时候也会给父亲母亲过过眼。”
“那好那好。不过要比小孜你还要出色,委实不好找……”
几人对她的婚事说得起劲,许知雾悄悄撇嘴,一抬眼,碰上哥哥温柔带笑的目光,顿时心领神会,哥哥会帮她应付呢。
饭后两人走在回寝屋的路上,月上树梢。
谢不倦看着垂着头闷头走的小姑娘,问她,“今日和先生辞行了没有?”
许知雾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神情失落,“我上课的时候就一直在想怎么和她说,可是我直到下学都不知如何开口。她教了我整整九年,且我还没有结业……”
“阿雾不比书院的学生,六年结业。王先生由父亲请来教导阿雾,并没有结业一说,阿雾与她说明原委就好,她不会怪你的。”谢不倦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声音优雅沉稳,“明日哥哥到书院里头去,就站在阿雾上课的窗外。若是失了勇气与王先生辞行,便看一看外面,哥哥一直在那里,等着阿雾出来。”
许知雾点点头。
于是她再一次尝试开口,与王先生辞行。
这堂课学的是战国史,讲到了魏人李克手定魏国《法经》,先生说乱世用重典,许知雾不由想到了京城里三皇子推行的《新典》,其量刑之重,比大乾以往的律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无论权贵。这才有李家人被当街斩首示众一事。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从窗外投进来,在许知雾的书页上映出橘色的昏光。
她不由往外瞧,只见哥哥正站在树下,遥遥看着她,见她转头还朝她点了点头。
哥哥在鼓励她呢。
“先生。”许知雾没有如往常一般收拾书袋,她站起来,对先生郑重地鞠躬,而后说,“感谢先生辛苦教导这九年……学生要去京城了,今日便与先生辞行。”
王先生一怔,点点头,“我本以为会教到你出嫁,不料这一天会提早到来。你先站直了。”
见许知雾不肯,先生便叹,“阿雾,你离开骈州,去往远方,都不要紧。切记,书籍可以明心见智,自古以来世道都对女子更为苛刻,因此女子无才并非德,女子更要多读书,多体悟。”
许知雾知道先生在教她最后一堂课,她听得认真,字字句句都要烙到心里去。
“在你困惑之时,他人的看法不要全听全信,多问问你自己,书助人通透,你也学了不少,可以试着自己去想通。”
许知雾听到这儿,不知怎的想到了哥哥。她是这么依赖哥哥,哥哥说的道理她都认,可是先生却说,不要全信。
“阿雾,先生无儿无女,早拿你当成了自己的晚辈,你感谢我教导你,我也感谢你成为我的学生。”
她伸手要将阿雾扶起来,可是许知雾垂着头,落下了一颗眼泪。
先生是个很体贴的人,她明白了什么,笑着说,“我累了,要先歇息一下,就不送阿雾出去了。”
……
许知雾走出这间屋子,迎外头的日光有些睁不开眼。这间屋子她进进出出整整九年,从今以后,她不用来了。
而哥哥还站在树底下,她这才发现,哥哥的手里有一块糖画。
焦黄色的,和傍晚融在了一起。
许知雾跑过去,扑进哥哥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离别实在太催人泪下,她真希望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亲朋好友全都生活在一起。
谢不倦伸手拥着她,也没出声,就让她静静哭了一会儿,最后问,“阿雾吃不吃糖?”
许知雾哽咽着说,“……吃。”
辞行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许知雾又去了躺魏府。
哥哥这次没有跟着进去,他坐在魏府外头的马车里等着她出来。
“阿雾,那你还回骈州吗?”魏云娴问。
“会回来,但不会常常回来。”许知雾拉着好友的手,晃了晃,“阿娴,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写信。”
“你住哪儿,我怎么寄给你?”
许知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