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张坎退学了,而他退学的原因,无人知晓。
于是,那位曾经令我为之心动的少年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叫张坎,那年他的跟腱受伤,丢失了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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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汤凌爽、方豫、张坎,这三个曾经用不同方式点亮过我青春的人陆续离开后,属于我的黑暗彻底来临。
起初,是周遭几道异样的目光。
之后是课桌里每天出现的小纸条,上面的问题五花八门。大多与方豫、张坎有关,随之而来的是我进班后原本聚集的人堆突然呈鸟兽散以及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听说她小学的时候就很sao
听说张坎和方豫轮着来
听说方豫再也不想见这D妇
听说她勾引张坎,被方豫发现了
听说她离间了他们
后来我的一举一动被放大扭曲,他们大声调侃嘲笑,生怕别人错过本应为这种正义行为而响起的掌声。那时的学校于我而言是比任何地方都要凶险的丛林,捕猎者伺机而动,时刻准备将我放上餐盘,为所有道听途说的参与者提供一场饕餮盛宴:课桌上出现莫名的划痕,走路会突然摔跤,坐在位置上会被篮球砸头,上体育课时身后响起嘲笑,去厕所会有女生跟踪我企图摄录。
我如同一只马戏团的猴子,被人拉上这趟名为耻辱巡回的观光列车,他们用玩味不屑的眼神探究,始作俑者则是那个戴眼镜男孩一番毫无根据却绘声绘色的谎言。
在这个暴力如同俄罗斯转盘的校园,我只能无耻地、默默地等待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但谈资永远不会消失,即使我不在舆论中心,那些造谣的事件早已把我钉在耻辱柱上,如同刻在身上的红十字,不可磨灭,他们会永远猎杀我,如同鬟狗遇腐尸。
终于,在一个午后,我爆发了,人生到目前为止,仅有一次的疯狂,是被暴力长久压抑下的释放。
那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全体老师例行开会,班里仅靠班长维持可有可无的秩序。后排的学生在打闹,周围人在讨论放学后去哪儿玩。我虽在写作业,但心思也有点飘,毕竟周五了,放假谁会不开心呢。突然,有人拉住我的马尾将我整个人往下拽。
“啊!”我痛苦地大叫。
很快,那人松开了手。我气愤地回头,后桌的女生为难又无辜地说:“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她,因为此时后排的几个男生笑得更大声了,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有的直接憋笑失败,跟着后排男生大笑了出来。
我的眼眶shi漉漉的,却不敢哭,我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我强迫自己专注。但,刚写了两道选择,又一下狠拉!这次我的皮筋被拽到半路,两侧头发松散,看起来和得了疯病似的。这次的笑声更是不绝于耳,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活该!”讨了个满堂彩。
我回过头,那一张张放肆无耻的脸咧着血盆大口,而那些本应该维持班级秩序的班长、班干部,此时沉默不语,还有些人戴上耳机后嫌恶地瞥了我一眼,仿佛我才是这场喧闹的始作俑者。总之,没有一个人会帮我。
在心中的羞耻与悲愤快将心脏挤爆之前,我掏出上美术课用的剪刀,“咔嚓”一下将马尾剪断。班里掉针可闻,大家屏息凝视,我站起身来,将那一束马尾拍在了后排一位男生的桌上,随后收拾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
从学校出来后,如何向王老师和阿婆解释头发的事成为我的首要难题。最终我决定用之前攒的20块零花钱剪个短发。
因为学校对头发有明确的规定,长发必须扎马尾,而短发必须在下巴及以上位置。我没法再把头发扎起来,于是只好将头发理成齐下巴的短发,坦白说,那时的短发令我异常痛苦,我觉得自己丑极了,回去的路上时不时揪两下,希望发丝能够长长一点点,遮住我的脸。
到家后,王老师问起头发的事,我说,长发太麻烦,洗头时间久,耽误学习,她信了。而阿婆,这位世界上最善良可亲的人,她看出我不喜欢短发后,并没有追问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剪,而是摸了摸我的头发,夸道:“我们书帆天生丽质,苹果般的小脸,杏仁样的眼睛,樱桃小嘴,眼角还有颗多情的小泪痣,剪什么都好看。长发是清纯美丽,短发就是可爱俏丽。”
从小到大,婉君阿婆是唯一夸过我好看的人。
读到这里,你是否以为,由于我突如其来的壮举,或许能够结束被霸凌的生活。但现实残酷异常,足以击溃你我的一切妄想。
班主任看到新发型时,眼神只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确定发型符合校规后,便继续讲课。那天的事,所有人守口如瓶,我所在的班级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而我被绑上巨大的石块,与我所受的欺凌一同被沉落,唯有无边的黑暗能见证。
从小到大,我不是一个出挑的人,平平无奇,没有锋芒毕露的才华与自信。自然无法得到上天的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