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还是决定让珠儿留守宫门,并在宫内挑了几个看着眼生的侍卫,和胆大的珍儿一起溜出了宫,我将衣领耸得高高地,发间刘海特意蓄长,又换了一身普通民女的装束,沿途出来,守卫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人稍加注意到我,问到我和珍儿为何出宫的时候,伶俐的珍儿拿出皇后娘娘腰牌,代答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去叶府观礼道贺,于是也无人盘查搜身,一路皆畅通无阻放行。
刚刚走出锦岚宫,迎面便见到谨嫔和几个宫女从太妃娘娘宫中回来。珍儿见到了谨嫔,自然是要停下行礼的,我也只得跟在后面弯了弯腰。
谨嫔抢先便把珍儿扶起,和和气气地问道:“珍儿姑娘快别客气,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啊?”珍儿将缘由又说了一遍,谨嫔哦了一声,退后几步让路。
我目不斜视地低头从谨嫔身边走过,突然听她短促地啊了一声,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叹口气,抬头尴尬地冲她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手。
谨嫔愣愣地看着我,看了良久,忽然笑道:“珍儿姑娘还不快去,耽搁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珍儿亦是一头一脸的冷汗,明明见谨嫔认出了我,却又不知为何佯装不知,她不敢再多有停留,连忙向谨嫔道了谢,和我一起匆匆离去。
走出了几步,珍儿抹抹脸上的汗,心虚且可怜巴巴地说道:“吓死奴婢了,娘娘今后可别再想出这等新奇点子,奴婢还想太太平平地活到出宫的日子呢!”
我噗嗤一声笑,戳戳她的额头说道:“快好生走你的路吧,那有这么多废话,有本宫护着你,你还怕个什么!”
珍儿双手合什嘻嘻笑道:“娘娘不为难奴婢,就是奴婢的造化了,旁的可不敢奢望太多。”她的胆子越发大了,果然是跟着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人,看来是我惯坏了她,连我也敢出言调侃,我板着脸故作正色说道:“小蹄子嘴倒挺溜,瞧我不拿鞋拔子狠狠地打你的嘴。”狠言尚未说完,见珍儿早已如一条尾滑溜的鱼逃得远了,自己倒撑不住一笑,
出了宫门就坐上了轿子,一路只催着轿子快行,还未走近叶府大门,远远地就听见鼓乐喧哗,人声鼎沸,我的心立马就激动起来了,兴头头地下了轿,给了随行的侍卫几锭碎银,叫他们随便找了家茶馆只管饮茶,我和珠儿低着头就顺着前来贺喜喝酒的人流混进了叶府。
还好不晚,正赶上叶昂和新娘行礼拜堂,大哥今日格外俊逸不凡,一身大红的吉服越发衬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但他却薄唇微抿,眼神有些淡漠,仿佛正神驰远处,爹爹和大娘坐在上首,笑得脸上似盛开了朵朵鲜花。
许久不见,爹爹有些老,鬓间生了无数白发,Jing神却还健硕,他抚须微笑,见到钟爱的儿子成亲,自是老怀弥慰。
父亲生性刚直不阿,若是让他知道我偷偷回府,定会大加责斥,因此我也不敢与他相见,只躲在人群的后方偷眼看新郎新娘。
新娘身段袅娜,和叶昂盈盈低头一拜,盖头的缝隙间露出了半张粉嫩光洁的脸庞,隐约可窥容颜娇好如玉,我清晰地听到观礼众人交头接耳称赞新娘美貌,心中更是欢喜,觉得这份大媒没有保错。
新娘被送入洞房,不久便见到大哥从新房出来,我觑着众人此刻注意力都在正厅饮酒,便轻轻敲了敲新房的门,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问道是谁,我轻声说道:“我是叶昂的妹妹。”
房中一窒,接着是一声惊呼,房门迅速地打开,新娘的盖头已经被揭下,正张大了嘴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想向我行礼又对我的身份有怀疑,一副极窘迫不安的样子。
她的真人相较于画像而言,更加灵秀生动,也更加地象现代的那个我—赵曼。我一时百感交集,直直地盯着她看,直看得她脸颊晕红,最后索性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与我对视,她看了我几眼,眼中的不确定渐渐被深信不疑所代替,因为我的眉眼与大哥确有几分相似,她终于跪了下来,颤声说道:“民女纪梦初见过皇后娘娘。”
我一把将她扶起,呵呵道:“你是我的嫂嫂,原该我向你行礼才对,我今天是偷偷溜出宫的,你且别声张。”
纪梦初一双亮亮的眸子如点漆凝玉,充满了诧异及好奇,良久她会意地笑了,唇角边弯起一个小小酒窝,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她轻声说道:“民女谢皇后娘娘赐婚。”
纪梦初也是磊落之人,毫不忸怩作态,天性烂漫纯真,我和她聊得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正聊得开心之际,猛然觉得身后一道凛冽清冷的目光,刺得我浑身极不自在,而纪梦初已站起了身,脸一红,低头叫道:“相公。”
原来是大哥,我心中一松,回头笑道:“大哥既然回来,怎地不出声,倒吓了小妹一跳!”大哥皱了皱眉说道:“你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私自出宫是有违宫例的吗?”他的言辞虽然不善,其中的关怀之意浓浓分明,我连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宫中并不知道我出来了。”
大哥板着脸,神色冷如秋霜,拖着我的胳膊说道:“走,我送你回宫。”竟不向纪梦初多看一眼,把她晾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