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得要她上,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得上。”
“她要是不上,我嫂子的血不是白卖了嘛?”
“你那两个儿子什么时候才能供出来?他们准头能考的上吗?”
“她什么时候才能挣钱养你们,我们可都指望她了啊。”
……
她的心突然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高兴的是又多了一个同盟,姑姑这样支持她。心伤的是自己也不舍得拿娘卖血的钱去圆自己的梦。
所以,虽说吃的是过年饭,她也没吃出来一点滋味。她把自己碗里的那一点rou又偷偷的倒进了锅里,只盛了一点豆角和茄子,端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午饭后,姑姑要走了,她从兜里掏出了两千二百块钱使劲地拍在了爹的面前,说,这是我这两年为小慧攒下的,要是不够再打兑,我那里还有几袋子陈豆子没卖呢。说着她又来到小慧的面前,小慧儿放宽心,啥也不用管,只管去,你是你娘的亲闺女,也是俺的亲侄女。人常说,‘姑娘侄女,一心的娘们,人活九十九还给娘家留后手里’。她要是再为你去卖血我也去……
小慧听不下去了,眼泪和着鼻涕一起往下流,她什么也没说,像傻了一样,只是呆呆地站着。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看手里又拿了三十块钱。只记得姑姑说,这是要她买点牙膏、牙刷、雪花膏的……
她发疯似的跑到了二河滩的地里,地里的草净些‘疙瘩根、牦牛墩’用铲子都很难铲的,她突然卯足了劲,弯下腰,拼命的拽了起来,就好像要发泄这两天的激动和愤恨。
等到娘和弟弟追来的时候,她已经拽了好多草了,娘从后面拦腰抱住了她,说,慧儿你歇会吧,歇会吧。
娘俩一同坐在了地岗上,任凭着烈日的暴晒,任凭着劈头盖脸的热气袭来。心中的苦闷和忧伤,一同道了出来。
“慧儿,你看你的小手,已磨出了血泡,娘知道我娃心里苦啊。”
“不,娘,有娘在我不觉得苦。”
“娘穷啊,我娃没穿过几件新衣裳啊!”
“不,娘,我比人家二臭好多了,她娘可一天学没舍得让她上啊。”
“慧儿,你姑也说了,你nai也说了,不管咋着都让你去上学。”
“我听爹娘和姑的,我要走了话,娘千万不能再去卖血了。”
“没事的,人家说是没啥影响的。”
“娘,你替小慧和大宝、二宝想想,我们都想要娘啊。”
“等你们都出息了,娘啥也不干了,让你爹也挽上胡子喝香油。”
“娘,我明天就去小荣和五妮那里看看吧。”
“那好吧,人家借给咱是情分,不借给咱是本分,咱千万不要生气啊。”
“娘,我知道了,我会记着人家的好的,我会加倍还人家的。”
“娃,到了外面咱可不兴多说话啊,咱可不学挤兑人啊。”
“娘,我知道了,我记下了,我一定要把爹和娘接出去啊。”
……
娘儿俩一把鼻涕泪两行。懂事的大宝已经铲地铲出去好远了。
“慧儿娘、慧儿娘,你家二宝利脚了,在河滩上放羊呢,你快去看看吧。”三婶边喊边走了过去。
“他婶子,谢了你啦,我这就去看看。”娘慌忙从地岗上站起来,扭回头嘱咐小慧说:“天也不早了,傍黑你和你弟就回家吧,小二羔子就是淘,利脚了,就叫他回家吧,我在那放羊算了。”
“行,娘,那你赶紧去吧。”
……
一个下午,她都拼命的干活,想在走之前尽可能的帮娘多做点事,减轻一点娘的负担,她沉浸在娘和姑姑的话语里,感觉天过的太快了,一点都不累。等她和大宝回到家的时候,娘和二宝也已经到家了。
“小弟你的脚不碍事吧?”小慧边放下铲子边问。
“不碍事、不碍事,娘去的时候我已经用荠荠菜水止住血,用顷叶包上了。我没自己来,就在那给娘说了会话。”小弟踮着脚慢慢地走向屋里。
“你这个二羔子咋着能不听话啊,成天少眼无珠的,灾情不断,净往俺心口上撒盐,成天净叫俺劳心费神的。”nainai心疼地牵着他的手,不停地咐量着他。
“就是,你没带眼去啊,眼挂家了,没长在脖子上啊?”爹也怒吼着他。
“说你了吧二宝,活该吧?让你下地拔草吧,你偏给我争着放羊,利脚了吧?”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添油加醋了吧。你这那像做哥哥的样啊?看见你弟利脚还嘻的了不地。”看到都嚷二宝,娘有些心疼了,她不敢说nainai和爹,只好把气出在大宝身上。
大宝挨了训,转过脸,朝着二宝做了个鬼脸,不巧正被小慧看见,“大宝,你就不要幸灾乐祸了。”
“成天跟着个屁——瞎哄哄。”二宝生气地说,“学过七步诗嘛?还是跟你学的呢?”说着他就大声的背了起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