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迟这种性格,想来也不会去混什么太过危险的疆城,束城是他千思百虑选的地方,地处偏远,无人来犯,军中编制也极少,将军说是将军,实际手下也不过几十人,放别处也不过是个校尉。
天有不测风云。
大概是本着苍蝇再小也是rou的原则,就有那么一伙倭寇盯上了这座偏远小城。
将军发现当日已修书求救,然而要等到援军少说还要五日,他们等得,倭寇却等不得。
将军拍了拍王迟的肩膀。
“走吧,我们连人带魂都是束城的,走不了,你不一样,你离开,咱们军队也算有点活过的样子。”
王迟当真走了。与情谊相比,他的命更为重要。
只是走了也不踏实,只在不远的城里等着消息,时不时想起与兄弟们喝酒吃rou的日子,听着援军到了倭寇伏诛的消息才敢偷偷溜回去看看。
余下的便同言歌讲的那样,他带了长-枪回去的路上被幸存的倭寇伏击,他没什么本事,又断了条腿,本以为就此交代在这儿了,没想到遇到了位大人物。
那位想要这长-枪,然而他心里另有打算,只说要回去给将军家人带话,同时也要为将军祈福,祈求那位容他三年。
那位看了他半晌,就在他以为自己被看穿了的时候才淡淡开口。
“我向来不爱勉强别人,既如此,便允你吧。”
王迟这一生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说最与众不同的便是他的外婆原是远近闻名的神婆,也因此他从小便听了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故事。
蚌洲。
王迟想,这辈子他都没什么能耐,活到这份上了,难得有个对他还算不错的,总归要报答,他上无父母下无儿女,无牵无挂,便拼了这把。
从束城到蚌洲用了三个月,王迟的盘缠所剩无几,只能先找个零活维持生计。
蚌洲依水而居,追溯起来要有几百年的历史,老城不生仙便生妖,王迟便是冲着那只妖来的。
到了夜晚,王迟避着人来到一处隐秘的礁石旁,他从怀里掏出个破旧的箜篌,断断续续吹起了记忆里那支曲子,箜篌本空灵,只是在这样的夜晚却有些诡异。
今日是他来的第四十六日。
每晚他都会来这儿吹上一支,此前水上都是毫无波澜,曲到尾声,他以为今日还是如此,不曾想就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水面瞬间起了变故。
王迟瞪大双眼,只见海面上起了浓重的烟雾,王迟甚至看不清自己抬起的手,烟雾渐渐散去,王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这里已经不是他方才待的礁石。
他强自镇定,向前望去。
那是个贝壳做的巨大王座,上面倚着个人。
王迟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人的下半身,本该是双腿的地方却是巨大又华丽的鱼尾。
鲛人。
王迟只在外婆的描述里听过,真真见到了还是满目震撼。
那鲛人转过头。
“你若是因些无聊的小事数日扰本君清梦,就长眠在此吧。”
他说着挥了挥手,随着鲛人挥手,那层隐隐的烟雾散去,王迟不禁后退了一步。
在他身后烟雾掩盖处,是个白骨堆,密密麻麻的白骨纠缠在一起,不知此前多少人命送于此。
传闻鲛人长相艳丽,声音动听,事实的确如此,那鲛人面上虽充满傲气,却是眉目如画,他的美超越了性别,一眼望去只让人觉得这是“美”本身,声音响起又让人如痴如醉,要溺在这场大梦中。
只是王迟现下只觉冷汗琳琳,实在生不出什么绮丽心思。
他跪拜在地,丝毫不敢懈怠将来意说明,那鲛人本是兴趣缺缺,听到那位要长-枪的这才换了表情,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你这故事本身太过俗套,本君甚是不喜,不过牵扯到那个丑东西就不一样了……”
他这么说着,嘴角勾了笑,被王迟放在家中的长-枪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便是这把?”
王迟连连点头。
鲛人摆弄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稀奇,只是与某位作对倒是有趣。
他闭了闭眼,王迟不知他在做什么,也不敢催促,跪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不一会儿,就有几缕黑气被白雾包着漂浮而来。
到了近前,鲛人撤去白雾,黑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绕着长-枪不停旋转,随着它们速度越来越快,长-枪的姿态也渐渐有了变化。
锋利的枪头被黝黑的树枝裹住,枪身逐渐变成扭曲的黑色枯枝,不过片刻,便一点曾经的样子都看不出了。
鲛人随手把拐杖扔给了王迟。
“看你是个瘸子,就送你个拐杖吧。”
王迟诚惶诚恐地捡起。
“哦,对了,你那将军的灵魂也在这里面。”
王迟捧着拐杖的手颤了一下。
“慌什么。”
鲛人实在瞧不上王迟这副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