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做药材生意的,说些药铺药锅什么的倒也不稀奇。”
秀荣插了句嘴,却换来翠微一个白眼,“他还叫了一个人名呢,好像叫什么高鸣仁的,而且还说,说什么......自己对不起他,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说到这里,翠微蹙眉沉yin了半晌,又接着道,“这倒也罢了,老爷他最后还说了一句话,我就彻底懵了。”
双碧秀荣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瞪眼看着翠微,就想看看如果她们不问,她这关子要如何卖下去。
果然翠微不是那等能憋得住事的人,何况这件事她已经在心里压了好多天,早就想找人倾诉了。她舔舔嘴唇,将声音压低了许多,眼睛里透着一点光,“他说,下官罪该万死,下官罪该万死......”
话刚说到这里,屋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大太太阿玉踏了进来,她已经年过四十,体弱多病,身形瘦长,可是冲翠微抡的那一巴掌却是沉重稳健,带着“呼呼”的风,掌过留痕,翠微脸上登时便多出五根通红的指印。
“贱蹄子,近日家中事多,我得不出空管教你,愈发纵得你无法无天了,现在连老爷的事都敢妄言妄语,无中生有了。”
阿玉平日里待她们几个还算宽厚,虽然和翠微之间偶有龃龉,但也不过限于口舌之争罢了,直接动手的事情,是从未发生过的。
所以双碧和秀荣都被这一巴掌惊呆了,忙从榻上站起身来,束手立在一旁,连劝解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翠微捂住脸,眼眶中早已盈满了泪,可她没有啜泣出声,只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盯住阿玉,俄顷,手指一抬,对上了那张瘦长的脸,声音凄厉,“装了十几年菩萨,终于忍不住了是吗?大太太,夫人,假善人,人皮面具戴久了,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狰狞的模样了?”
她说着朝前凑上阿玉的耳朵,轻轻嗤了一声,“你好丑啊,怪不得他从不到你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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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躲在屋后偷听的穆小午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将满院的争吵和喧闹留在身后。她随手扯了根柳条捏在手里,用它去抽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将它从北墙赶到南墙,又从南墙撵回来。
她果然没料错,这周家老爷以前应该就是在太医院做事的,而且,还很可能犯了一桩案子,是朝廷的钦犯,所以才改了行,甚至可能连名字也改了,藏身在这远离京都的偏远之处。
心里一动,手上就重了一些,石子顺着甬道朝前滚去,撞到一只鞋子上。
曹云看着鞋帮旁的石子,心说这小姑娘心真大,都这么惨了,还苦中取乐呢。正想着,穆小午已经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眼睛眨巴了两下,冲他说出一句话来,“曹管家,最近还是小心些好,方才我们来的时候,见门口都没有人把守的。”
“这里一向太平,夜不闭户也不碍事。”曹云不懂她为何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垂下头,刚好瞥见一缕狡黠的光从那双眼睛中一纵即逝,无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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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庸医
穆小午垂下眸子,将手里的柳条折成两截,口中咕哝了一句,“昨日我和哥哥在相邻的镇子上,遇到了几个官兵,大略是从京城来的,好像在找逃犯,我还听到他们说什么太医院,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曹云手里端着的茶碗掉落在地上,碎成几片,他上前抓住穆小午的胳膊,“此话当真?”
他仓皇无措的反应让她很是满意,于是她点了点头,“听不太真切,但依稀就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曹云已经丢开手,撒丫子朝后院跑去,像一只急于奔命的兔子。
“曹管家,茶碗......”
穆小午佯装着急唤了几声,可是和她预料中一样,曹云不仅没有折返回来,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在甬道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这么着急去找他商量啊?”穆小午眯眼一笑,随即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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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周家老爷周万中坐在一张椅上,面无表情地啃完一只杏子后,才冲六神无主已经在原地颠了半天腿的地曹云问了一句。
穆小午从窗缝中望着周万中,这人长得真......“普通”啊,天下最寻常的眉眼,顶让人记不住的模样,再搭配上人到中年特有的一点疲态和松弛,拉着他在城里转一圈,包管能找出十几个类似的长相。
“千真万确,那小姑娘老实巴交的,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实在人,不会说谎,再说了,她骗我这个做什么?”曹云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
假老实的骗了个真老实的,穆小午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曹云,可是紧接着,就听那最不老实的说了一句,“你先别自乱阵脚,这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死的是****,上面可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搜查,但怎么着,查到我头上了吗?一次都没有过,依我看,这一次,也不过就是例行搜寻罢了,大可不必如此慌张。”
曹云还在颠脚,“可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