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愣住了:花瓶已经没了踪影,摆放花瓶的地方,铺着一层晶莹剔透上下起伏的东西,被月光一照,亮得发白,仿佛泛光的湖面。可那东西却是会动的,蹭着地面,“欻欻”作响,争先恐后涌向了大萨满站立的位置,和她之间,只隔着一步不到的距离。
“什......什么东西?”穆瘸子闻到了一股腥气,遂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哆嗦着嘴唇,问出和大萨满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来。
“吃人......会吃人的......”蕙雪的魂魄在那片晶莹透亮的“湖面”上呜咽,声音里面含满了恐惧,“会吃人的......”
穆小午觉得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立,她终于看清楚了那已经涌到大萨满脚边上的东西是什么,口中连忙喊道,“是瓷,快跑......”
是瓷,无数细碎的形状各异的瓷片在地面上铺陈开来,像水,却比水锋利得多,每一个尖角都泛着寒光,一个算不得什么,但若这么多蜂拥而上,那岂不是要将人扎成筛子?但花瓶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她钻进里面时,除了蕙雪,也并未觉察出其它可疑的地方,可怎么就这么一瞬间,这口绿地墨彩花鸟纹的大花瓶就变成了了一地碎渣了呢?
一地碎渣......穆小午脑海中忽然涌进了一个特别恶心的念头,可是还未容她细想,这个念头就在她面前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瓷片忽然腾空而起,窜出一丈余高,就像一堵高墙,劈头盖脸地朝呆若木鸡的大萨满砸了下去。近身之时,又似乎变成了一匹闪着银光的缎子,将大萨满整个人包裹起来,仿佛给她穿上了一件世间最美丽的衣衫,剪裁合体,柔软熨帖,每一个部位都恰恰好被包裹了起来。
她变成了一个瓷人,自己尚不知道,还在慢悠悠朝穆小午他们转头过来,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穆小午看着她的脸:五官尤在,只是被一层瓷片包裹住了,连眼珠子上都覆上了一层瓷,闪着亮光,就像......就像她方才扔出去的那座送子观音。
“吃人的......会吃人的......”
蕙雪的声音飘了过来,穆小午知道下一步要发生什么了,她一点也不想看,所以抓住穆瘸子的手,转身就要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头还没转过去,大萨满就忽然重重朝后砸去,“啪嚓”一声,她碎成了一地渣子,rou混着血水淌开,只有两只眼珠子,还四角俱全地浮在那滩血rou上,直愣愣盯着屋檐。而那口绿地墨彩花鸟纹的大花瓶,则完好地停放在她的身旁,依旧是一幅我见犹怜的美人模样。
“真他娘的见鬼了。”穆瘸子被这幕恐怖的景象吓得都开始骂娘了,腿脚更加不利落了,虽然被穆小午搀扶着,还是一步一打滑。两人踉踉跄跄地冲出库房,什么也顾不上,便朝院外冲去。
原来瓷器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们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库房外面,天黑得吓人,穆小午深深吸了口气,四处看了半晌,才好容易分辨出方向,于是架住穆瘸子的胳膊,扯着他朝来时的那扇小角门跑去。心却是突突跳个不停:好好的一口大雅斋,是怎么变成一地碎瓷的?那上面明明附着一个凶灵,她和穆瘸子为何半点也没有察觉,就连铜针,也是在这东西出现的时候才有了反应。可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何怨气冲天,顷刻间就将人弄成了一堆碎rou?
这么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于是又转过头,朝库房黑乎乎的门洞望了一眼。还好,它似乎没有跟出来,也不会跟出来的是不是?穆小午想象不出一个花瓶笨手笨脚地一路飞奔过来的模样......
可就在她暗自庆幸逃过一命的时候,忽然看到十余丈外红光一闪,一队御林军提着灯笼朝这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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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牡丹
此路不通,只好另寻他路,穆小午拉着穆瘸子朝左边一拐,走上了一条曲折的花径,像两只夜猫子似的,一头钻进密密匝匝的草木中。
这是一片牡丹花海,只是现在尚未到花开时节,只有丛丛绿叶,铺盖了满园。穆小午和穆瘸子猫着腰在草木中穿行,也顾不得什么方向不方向的了,只想着别让那队御林军发现自己,于是在不知绕了几个弯之后,他们看见红光渐行渐远,这才喘着粗气站起来,朝四周望了一望。
“我的娘啊。”这是穆瘸子今晚第二次提起他娘,不过这次不是骂人,而是发自心底的赞叹。
两人面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西洋楼,坐东朝西,“工”字结构,主体由汉白玉雕成,比头顶的月光还要白净。正门前左右有弧形叠落式石阶数十级,环抱楼下喷水池。池东高耸一尊蕃花石雕贝壳,池左右呈八字形排列着十二生肖人身兽头青铜坐像。
现在,一条清澈的水柱正从那只铜鼠头的嘴巴里喷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后,落在水池的正中央。
“海晏堂,龚老头儿说,这个名字意喻着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这十二生肖铜像,叫作水力钟,每昼夜十二个时辰,由十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