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你们把他安置在何处了?我与他一场老友,连最后一面都未见上,总归是要去送一送的。”吴老汉声音颤了几颤,又滚下两行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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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头的尸身还未安葬,就停放在山间的义庄中。吴老汉站在义庄门口,借着头顶的几颗疏星,看清楚最里面的一口棺材上用白灰写着一个“刘”字,不禁胸口一紧,再加上一阵山风刮过,将山壁上的草木吹得飒飒作响,便更有野风荒草暝萧萧之感。
他抱紧了手中的羊毛毡,这是刘老头生前最珍爱的一件物品,死后应该也是希望它覆在那双僵硬的老腿上的。虽然,他生前并不知道,这羊毛毡并非刘铮花重金从外域商人那里买来的,而是在章家扔掉的物件中捡回来的,章家家大业大,尤其是章生一用的东西,丢弃不用的都像新的,所以刘铮用他的羊毛毡借花献佛,给自己赚了个好名声。
吴老汉冲身后的小厮拱了拱手,“劳烦小兄弟,老朽想和老朋友单独待一会儿,说几句话。”
那小厮识相地点点头,“那我先到别处讨杯酒,您老一会儿出来,招呼一声便是。”
小厮离开了,吴老汉朝刘老头儿的棺材走去,一路走眼泪一路流,风更紧了,将不远处窑厂烟囱里冒出的火星带过来了几点,在他前面轻歌曼舞地飘着,就像在为他引路一般。
“老哥儿,兄弟我来看你了,”他在棺材前站定,手摸向前面冰冷的棺面,口中喃喃,“今天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上,就把......就把你的毡子给你带来了。”
他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刘铮他......他......他很好,只是这孩子事多缠身,所以便先央我过来,你莫怪他。”
话到此,已是一个字也再难说出口,吴老汉又朝前进了一步,犹豫了片刻后,闭上眼睛用力将棺材板一推,把手中的羊毛毡从那条缝隙中塞了进去。
“带着它上路吧,黄泉路上虽孤苦,但至少不会受冻。”
说完,他又将棺材板朝外一拉,想将它阖上,可是那块板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使出吃nai的劲兀自扯了半天,它竟纹丝不动,所以便不得不张开眼睛,朝棺材板瞅了一眼。
本来,吴老汉的目光是想极力避开棺材中的那具尸身的,他不怕,但是老友死时的惨状会让他心似刀绞,不能自拔。可是越不想看,一对眼珠子就越是要和自己作对似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朝那口棺材里瞟了一下子。
可就这么一下子,吴老汉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乍起来了,头皮酥得快要化掉了,冷气嗖嗖朝里倒灌着。
他看到了一只杯碗,白釉粉彩鹤莲纹,白色清新,绿色亮翠,在月光下泛起一弧青光,很是扎眼。可若说它是刘老头的陪葬品那就未免喧宾夺主了,因为棺材中除了这只杯碗外,什么都没有,就仿佛它才是棺材的主人一般。
一只瓷碗,放在刘老头的棺材中,这是为什么?吴老汉想不明白,不过下一刻,他脑中却灵光一闪,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转过身,看着摆在旁边的其余几口棺材,慢慢吸进一口凉气,决绝地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只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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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伺候
“刺啦......刺啦......刺啦......”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吴老汉将那几口棺材一一推开,然后,他腿脚一软,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匍匐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没有猜错,每一口棺材中都盛放着一只瓷器,而每一只瓷器上面,都题写着“大雅斋”三字,同时缀有椭圆形篆字章,竟是专为太后烧制的御用之瓷。
棺材里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可是吴老汉不敢相信,更想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将一只只花里胡哨的御瓷装进棺材,来来替换一具具遗体。
那遗体又去了哪里?难道还有他用?
吴老汉坐在地上,任凭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炸成烟花,却无法将那些漫天的亮点串联起来。
“都看到了?”
一个声音从他头顶飘过,吴老汉未反应过来,脑袋点了几下,下一刻,却忽觉得一股冷风砸到头顶,凉得刺骨。他缓缓抬起头,对上了两只眼睛,眼球上映着他自己的脸,像个涂了红漆的木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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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一边将烧好的水倒入茶壶,一边怯怯朝窗户瞅了一眼,对面那间屋子里的哀嚎已经持续了许久,现在,似乎终于止住了,换成了细细的低yin,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听得人心慌不已。
春红光顾着侧耳听那声音,连壶里的水溢了出去都没有察觉,直到水顺着灶台流下,将她的鞋袜都被沾shi了,她才晃过神来,忙将手中的铜壶放到灶台上,从腰间抽出帕子去擦拭鞋面的水印。
灶房的门被推开了,柳婶子从外面进来,看到春红后,一言不发地抓过她的手,手心手背反复看了几次,方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抬头轻道,“人不行了,今天就由你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