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笑了下,婉转一如叹息,“感谢您的耐心解答。”天光快要沉没。
黄昏走向临终。
得到意料中的回复,她识趣地起身道别:“很抱歉,耽误您时间了。”
“如果有难言之隐你可以说,不会泄露出去的,保护学生隐私也是学校的责任。”俊雅的白衣少年跟着起身劝解。
推心置腹,不乏诚恳。
“不用了,谢谢。”她相信面前是言出必行的人,然而……
“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拿不出来。”
少女背对他往外走,“请忘记今天的事吧,打扰了。”
这一年,原仁臣即将成年,大莱国古老的公卿侯爵家族出身,在最好的顶级私校就读,生活看上去一帆风顺,尽管知道世上有诸多苦难和不如意,也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但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你……”
他还想说点什么,心事重重的人只管埋头走路,脑袋撞上透明的玻璃分隔门,“咚”一声巨响,荡气回肠。
捂住脸的少女软面条一样,双膝折叠着,滑到了地上。
来不及阻拦的少年,啼笑皆非地大步绕过书桌,“还好吗?”他意欲搀扶的手臂在避如蛇蝎的躲避中,滞在半空。
原仁臣不解地抬头,却真切地看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嫌恶。
犹如戒备的兽。
刀刃藏身间一线雪亮的端倪。
他疑心自己看错,退开两步,防止刺激到她。
——可是,为什么?他确信两人之前并无交集。
“对、对不起……门没坏……”紧张的模样也很可疑。
原仁臣露出复制粘贴的社交笑容,“没关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仔细瞧了眼她额头,幸好没流血,心下松了口气,“能站起来吗?”
她手背贴着额头,有几秒钟的短暂失明,“低血糖,见笑了。”
原仁臣转过来一把座椅,“坐这吧,地上脏。”
担忧她晕过去,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惟峥买的能量饮料和草莓蛋糕,“你是饿了吗?吃点什么。”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顶着红肿的额头,她忙站起来。
大概没料到他如此“平易近人”,表情称得上诚惶诚恐,见他靠近,宛如看到了什么奇异景象,指尖颤抖,泪花都在眼眶中打转,“真的没事。”
像一张快要绷断的弓。
于是他便没有再靠近。
居然是害羞型的吗,他心想,和危险的长相完全相反的性格呢。
停下擦拭水珠的手,shi纸巾揉成团扔掉,他哑然失笑,“我很吓人吗?”
“没有,只是和会长同处一室有点压力,已经很麻烦您了,我该走了。”
毫无破绽。
像戴上了无懈可击的面具,奉承话说得也十分诚恳……如果,不是那悄悄攥起的拳头的话。
他不再挽留,“路上小心。”
“再见。”
她低头表示歉意,抿抿唇,幽灵一样飘出了办公室。
过了会儿,少年才走到玫瑰色的窗边,垂眼看向底楼出口处,右手食指勾住冰凉的易拉环。
嘭。下一秒,视野中的少女撑开了蕾丝花边的遮阳伞。
飞鸟引路,倾向更深邃的日暮。
她踏碎光斑,无根之火的金色尘埃在她脚边,斑斓死去。
热风沙哑滑过,掀起黄昏动荡。
她路过篮球场,从挥洒汗水的男生们身后经过时,原仁臣看到了惟峥,此时、恰好,适逢其会的抬头。
手指用力,饮料罐“呲”地溢出白色冷气。
男生若有所思一笑。
果然。
第 5 章
完美的错身而过,连遗憾不会有。如此吝惜。
枪林弹雨一样的蝉鸣洞穿宛如虚构的少女,她是流徙的幽魂,消失得无声无息。明明影子就在他们脚边,却无人察觉。
将喝空的易拉罐捏扁,空投进垃圾筒,原仁臣玩味地收回视线。
篮球场,回防跑的男生抬起一边胳膊,蹭掉汗,昂头,他发现楼宇里的身影,将篮球夹进臂弯,少年远远地冲友人挥手喊话——
“阿臣,回家吗?”
原冼两家来接孩子放学的私家车,四辆改装过的黑色轿车,前后交替行驶,以防不测,三辆空车混淆耳目,只有一辆车内载着小主人。
湍急的晚高峰中,汽车驶向世深摩。
骊州府曾是陪都,古老王宫改造的博物馆掩映在密林中,神殿的檐顶斑斑闪耀,斜坡蜿蜒,穿过商业区,开向住宅区,大片浓绿充斥视野。
“一个不缺钱的人,如果问别人借钱,会出于哪些原因呢?”车内,有人问。
正刷着手机财经新闻的少年,诧异地扭头。
“阿臣,这是你第一次问‘为什么’吧?”额发濡shi的男生感到新奇般扬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