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先后来了两次,第一次来站在后院下人的月牙门前,是孟氏让嬷嬷出来打发的,大约一顿恶语恐吓给赶走了。
过二日,那妇人又好赖白赖地上门来,大有不给钱过年不走的趋势。这次却是孟氏身边的秋岚亲自出来,很是嫌恶地给塞了两纸银票。
妇人舔着脸恭维,李琰的属下便默默随了上去。
那妇人也是狡猾,得了钱便买了些日用所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过了许多天。忽然有一天,约莫觉着安妥了,这便拾掇了几件男人衣裳与吃食干粮,往城外荒凉的小村庄去。
让冷冻守了几天的属下抓了个正着。但见左脸一道疤,果是那个传说中的万大宰。
李琰也未抢功,只让人去通知大理寺,说出外回城途中找到个人看着像,让大理寺派人来查查。
大理寺派人来抓拿归案,基本审都不用审,万大宰就全都招供了。
万大宰也过够了,不仅朝廷在抓他,就是连当年的孟家,也都在找他,要杀他灭口。
他本来躲在城外,千嘱咐万嘱咐,叫这婆娘别来找自己。可这姘头心疼他放不下,又过惯了不劳而获的日子,竟自己不打招呼去找孟家要钱了。现在别说被朝廷找上,就是朝廷不找,孟家派来的杀手恐怕也要到了。
反正左躲右躲都是死,不若竹筒倒豆子,通通抖落个干净。
原来当年万兴和镖局保孟家那趟镖时,万大宰并不晓得朝廷的寻医令。半路上脚骨崴伤,恰遇到两个游医给自己治好,其中一个被称作师傅的姓宋。
孟家商队管家给了他一千两银票,让他把两个游医绑出关外。万大宰爱钱,虽然想不通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游脚医跟孟家有什么仇,竟然值得千两银子,但卖就卖了。本来一件事就这么了了,万大宰拿了钱也就忘了事。
后来赌输了镖局,来到盛京鬼混。他惯是很懂勾栏里花天酒地一套,平日给风流公子、太监们做个帮携,也结识了不少人。
此事过去几年,忽然有一日,却在喝酒时听说当年的孟家绸缎商之女,如今已进顺安侯府卫家做了官夫人。
其中因由,乃为原配夫人因为骨伤不得治云云,后面万大宰便讹上了孟家。每隔一段时日,尤其是在过年过节前,必是要去孟家京都的绸缎庄讨钱,掌柜的若不给,他就上到卫府门前讨。
万大宰又连带着爆出了另一桩案子——孟家掌柜让他杀少府监司染库的掌事内官王嵋一案。但这案子的后面还有一案,大理寺监录事的笔耕不辍。
是为孟家掌柜厌烦了他的要挟,有一次让他想个办法把王嵋做掉,另外还强调,什么也不许问。
万大宰虽然不知道啥事,但有钱他都赚。因与王嵋先前有过交道,便邀出来喝酒,用烈酒把王嵋灌呜呼了。
但王嵋在呜呼前,喝酒喝得兴起,却爆料出了另一桩惊天的秘闻。原来这孟家因为想当贡商,弄了匹凤凰赤目的布匹,让人塞进了江南贡商周家的货品里。为了巴结王嵋,还特特送了他一座宅院。
只是很可惜,最后这块布匹不晓得怎就找不见了。不过王嵋说他不怕,孟家的把柄在他手上握着,这可是杀头的欺君大罪,他将来还得继续叫孟家给他置几间铺面。
听得万大宰满心里打寒颤,想来是这布匹丢得奇怪,孟家怕人调查,所以让自己把王嵋杀了吧。
虽然这是个老大的把柄,可万大宰只敢藏在心里,提也不敢提。毕竟提了没命,不如留着孟家,继续当做活的取钱罐。
如今既被抓拿归案,他便也没再瞒着的必要了。
只是当年贩卖-私-奴一案,没想到一连牵扯出三桩案子,桩桩皆是在皇帝跟前动土的忤逆之罪。
大理寺主簿具文在案,由少卿大人呈于御前。小小一个丝绸商贾,竟胆敢如此作恶,是连后宫皇后太后都敢作咒的。宫中皇帝甚为震怒,责令大理寺按律正法,以儆效尤。
时值年底春节前夕,各部门为了不拖延过年,遂当年涉案的孟家家主、掌柜、男丁全部抄家下狱,等待年后问斩,妇幼老孺发配南方荒蛮瘴丛之地去垦荒。
孟芳欣虽然因为嫁入卫家而免于一难,可也无颜再待下去了。
腊月二十日,盛京城的年味渐重,孟芳欣拉着个包袱,与秋岚跪于院中辞行。只妇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仍巴巴地看着高大的卫谨,奢想讨一句话。
卫谨冷冷的,背过身去没有看,唯咬牙切齿艰难问到:“当年坠马……莫不也是你这jian恶毒妇一家所为?”
孟芳欣心凉了凉,遂一低头:“芳娘不知,家中未曾告诉我。我只在青表姐卧床不久后,才从家中来信得知,宋莲大夫被掳卖了。家中叫我留下,想办法留在卫家。我窥探姐夫的才情,又羡慕侯府高尚的士族生活,心中也想留下,虽忐忑,却仍照做,仅此而已。”
哼,如此一环扣着一环,承与不承认都无所要紧,绝非就是。
可她,这个妇人,她若还有那么丁点良心,她便透露一丝口风,让边塞将军去突厥讨要回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