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光三十九年秋,立朝三百余年,经过了数代帝王励Jing图治才迎来的太平盛世毁于战火之下。
原本驻守边关的异姓王安王陶方穹联合北狄,纠结三十万大军,进犯中原。此时,乾朝上下都还沉浸在寻仙问道,求医问药,以求长生的迷梦中。
叛军一路破边疆数关,战鼓响,烽火起,皇城犹在睡梦中。直至兵临城下,启元帝带着三十术士,三千Jing卫,以及美人近侍过百人,随行官员数十人,逃往中州。
陶方穹占据皇城,改号称帝,接着分东、中、西三线进军中原腹地。
朔光四十年立春,鹤阳被叛军攻破,城中幸存百姓逃亡城外的飞羽山金鸣寺避难。
三日之后,围攻金鸣寺,放言金鸣寺中藏有刺伤了叛军将领的刺客。金鸣寺交出刺客,他们就饶过寺中众人一命。避难的百姓中,有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自己就是刺客,偷偷藏在金鸣寺中,与他人无关。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山门,被叛军斩首于山门之前。
叛军并非是言而有信之人,副将觊觎寺中的佛宝,命所带军士血洗金鸣寺。
金鸣寺僧殊死反抗,战至最后一人,终不过是螳臂当车,全寺三百余口,尽数被杀,寺内经书被焚毁,佛宝被洗劫一空。
血水沿着连接山门的石阶上留下,叶闻声一身麻布素衣,脚踩一双黑革长靴,一头长及tun间长发用一根檀木簪束着,垂在身后,肩上背着一个小叶紫檀药箱。
石阶的尽头是敞开的山门,山门上是斑驳的血迹,门槛上山门上,停着三三两两的乌鸦。
天边的红霞把傍晚时分的天空染得彤红,连同铺满石阶的血迹,乌鸦嘶哑的叫声,此时的没有一点人气,静的渗人。
叶闻声恍若未觉,就连衣服的下摆扫到石阶上粘稠的血迹也不甚在意。
推开山门,尸山血海,惨不忍睹,有僧人,有平民。除了身首分离的,查看了院中所有的尸体,确定所有人都已经遇难了,这才往殿内走去。
每经过一具尸体,叶闻声都会停下来查看是否还有声息,可是除了身中书刀,倒在大殿佛像前的奄奄一息的了尘,整个金鸣寺再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了尘始终撑着一口气,他不甘心。出生不过七日,便被亲生父母放在了金鸣寺前,什么也没有留下。金鸣寺的方丈道安法师将他抚育成人,寺中的僧人,是师兄师伯师父,更是亲人。
他十二岁受具足戒,持戒严谨,聪颖镜澈,学通三藏,姿容过人,而今不过二十二岁,便已是鹤阳一带为人推崇的法师。
垂死之际,四肢已经不受他掌控,眼睛也看不到,唯有耳畔,厮杀之声仍未停歇。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能让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药,哪怕是剧毒,哪怕明日便会殒命,此时的了尘还是想要这么一味药,可以让他从冰冷的地板上起来,拿起锡杖,与叛军厮杀,哪怕一人,哪怕能再救一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了,了尘的耳边静了下来,一片死寂。日暮西下,山间的露气渐重,眼睛无法睁开,身体无法动弹,渐渐的耳边的鸦声也变得弱不可闻。
一股幽澈的香气破开了浓重的血腥味,传入了尘的鼻息间,而后了尘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幽澈的香气萦绕在自己的周围,了尘撑开沉重的眼皮,恍惚间一张好看的脸映入眼帘,眉目如画,澄净隽秀,纤尘不染,宛若幽深的山涧间沁人心脾的泉水。
一时之间,了尘竟分不清,自己活着还是死了。眼前的人是救自己一命的人,还是为自己引路的仙人。
了尘的大脑混乱不堪,虚弱的他也没有态度的气力去把这些问题想清,便又睡过去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了尘是被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吵醒的,侧过头,他躺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殿外,他看不清木柴垒起的架子上放了多少僧人,火熊熊燃烧着将灰色白色的僧袍吞噬,渐渐化为灰烬。
身着麻木素衣的叶闻声立在火堆前,抬首,注视着升起的青烟。
那一日的惨烈情形浮上心头,了尘气郁,喉咙一腥,吐出一口淤血。
叶闻声回头身,快步走到了尘身旁,从袖中拿出刻着凤凰云纹图的竹筒,抽出银针果断利落地为了尘施针,又给了尘药丸,总算是让了尘止了血,恢复了神智,尽管仍然十分虚弱。
叶闻声身上幽澈清新的香气让了尘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随后便听到叶闻声道:“你受伤太重了,暂时还动不了。”
声如其人,金鸣寺是鹤阳一带有名的大寺,香客无数,了尘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愁苦沧桑的农夫,风流倜傥的公子,温柔贤淑的贵夫人,可他从未见过比叶闻声还好看的,举手投足间皆似春风,声如清涧泉鸣,一言一行似乎都能让人心绪平和,哪怕说的是噩耗。
“抱歉,我来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没了生息,唯有你,尚有一口气。”
了尘像是累极了,疲惫地合上眼,沉默许久,才开眼,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竟然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