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孔茂勋投去询问的目光,孔茂勋显然只顾着激动,仍旧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她。
侍从带着三人一直走到一片连成排的屋子前,示意三人静候,自己先去通禀。
谁知,侍从前脚进了屋子,下一刻,房间里就突然发出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怒道:“胡闹!世昌,你这次真是糊涂了!”
站在外面的沈妙妙一愣,那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
“前面科举新政也才刚刚施行,还未见成效,如今你又要提这士族改革,此事非同小可,你怎能如此草率,不但就这样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提出来,甚至奏章都递到了皇上那里,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
这略带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气急败坏,只顿了一秒又疾言厉色道:“如此兹事体大的议案,你连同我商量都不商量,你杜衍再有胆有识,不也只有一条命吗?”
同这暴躁且充满怒意的声音相比,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显然要冷静淡然许多。
“大人此前也看过我写的文书,当时不也是认同这项改革的吗?”他不疾不徐,却铿锵有力,“再者,我就是知道,同大人商量后,您不会同意我的奏议所以才避过大人的,在这件事上,我确实僭越逾矩,杜衍甘愿受罚。”
“你!你!你……”
站在外面的沈妙妙这下子明白为何入院后,看见的官员都人人自危,各个噤若寒蝉了。
原来政事堂的主院里,杜衍正在和人吵架。
听对方的语气和对话内容,另一位想必是中书门下的平章事大人。
可怜的平章事大人被气得够呛,缓了一会儿后,又道:“我是认可你这改革举措,但要上奏提出,也应该是由我来,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谁还能把我怎样?你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途,怎能如此轻率出手,世昌,你向来周密稳重,做事三思后行,这次是怎么了?”
平章事大人痛心疾首:“门阀士族,累世公卿,势力有多庞大,你心中最为清楚,陛下尚且忌惮,你如何就能与之抗衡,你在朝堂上一纸奏疏,当时就引来多少驳斥,私下还不知有多少危险潜伏,你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不成?”
一阵沉默后,杜衍的声音传来:“大人,我并非冲动,这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屋子里顿时又陷入死寂,大约是这时,那侍从终于逮到机会颤颤巍巍地通禀了房间内的两人。
不多时,沈妙妙就见杜衍率先跨出房门。
他神色从容,眉梢眼角甚至带了点喜色,完全看出刚刚正在和人争辩的蛛丝马迹。
反倒是他身后,落后他几步的平章事大人,仍没有散去一身的□□味。
杜衍走到沈妙妙面前,笑了一下:“沈大人近些时日可安好?”
他说着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扫过沈妙妙周身,似乎察觉到眼前人清瘦了不少,眉头皱了起来。
沈妙妙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侧身朝着平章事大人行礼。
这位平章事大人看着似乎比沈成远还要大上几岁,头发半白,因着身材微微发福,浑圆紧致的脸便又有些年轻,面相也算和善。
仿佛刚才那带着火星子的洪亮声音和眼前的人毫无关系。
她道:“大人,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的。”
毕竟平章事大人在眼前,她借人办事也是要和直属领导打招呼的。
平章事丁星文先是看了一眼自己下属巴巴站到人家文思使跟前的那副样子皱了下眉,随后朝着沈妙妙点头微笑:“沈大人客气了,有何要事,我们屋内说吧。”
进屋落座,沈妙妙仿佛还能从空气中闻到一股□□味儿,忙开门见山把来意说了清楚。
杜衍坐在对面,一直静静地望着她。
听了她的来意,丁大人一笑:“沈大人,这萃文雅集虽是朝中百官参加,但每年皆是在端阳节前几日举办,那几日恰好朝中官员皆沐休,便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真要说起来,只能算得上是一个私下的聚会,今年恰巧是杜衍来主持,你这事也好办,举手之劳,全交给他就好了。”
丁星文转而对杜衍道:“世昌,既然沈大人亲自登门,这事你务必放在心上。”
听说这新任的文思使前来,丁星文心中还没个准数,就怕这小娘子是来找杜衍麻烦的。
毕竟,乱参人这仇,说要记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今,当面观察这容貌出众的娘子言谈举止倒是个进退有度的,干脆再卖个人情,就将两人之间的旧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文思使起身,笑容灿烂地朝着杜衍福身道谢。又眼睁睁看着杜衍起身,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随后又毫不迟疑且自然地要将人送出院子。
望着两人并行离开的背影,背着手的平章事大人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杜衍随着沈妙妙往外走,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沈大人提的这事,只不过是小事,私下派人知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