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浈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她只道:“刘姑娘不必与我针锋相对,若是我当真依你所言一条白绫吊死了,下一个吊在横梁上的就是你,你信不信?”
刘易梦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贵女,方才她着实是冲动了,那些话要被人传出去,得了个善妒娇纵的名声,只怕会惹得皇后不喜。
苏浈又道:“更何况我已有婚约在身,并无同姑娘争夺之心。”
刘易梦正低头思索着对策,下意识反驳道:“上月你才说没有婚约,怎么现下又有了?”
这说的是游春会上的事,苏浈沉默半晌,“我所言非虚,刘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回去问问国舅夫人。”
她说得笃定,刘易梦也不禁有些犹豫。
身后的贵女扯了扯她的袖子,“咱们还是回去先打探打探吧,别真冤枉了人家。”
时机不对,若再要纠缠下去,反而理亏。
刘易梦虽有不甘,也只好偃旗息鼓,临走前还丢下句威胁,“你今日所言要有半句是假的,我绝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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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散了,飞絮同流云皆是满脸的担忧,拉着苏浈正要说话,却被她抬手止住。
“偷听了这么久,快出来吧。”苏浈语带笑意,“怎么,我的笑话就这么好看么……”
不远处的柳树枝丫一阵翻腾,一个玄衣身影走出来。
“……顾,”苏浈瞪大眼睛,“段指挥使?”
面前之人修眉俊目,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略有几分尴尬,确实是段容时无疑。
他躲在树后多时,只在刘易梦威胁她时错步露了袍角,竟也被发现了。
段容时难得有几分赧然,作揖道:“苏姑娘,方才我不便现身,无意偷听,还请见谅。”
刚刚还在拿着婚约作挡箭牌,眼下就被正主听见了,苏浈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段指挥使无须多礼,是我失礼在前,还请、还请您多见谅。”
段容时不解道:“姑娘有何失礼之处?”
纤长的手指拧来拧去,苏浈也不知该如何答这话,红着脸看回去。
她尚未及笄,还是个闺阁在室女,本不该闲扯些婚约不婚约的,刚才为了脱困扯出这婚约来,本是不应当,又像是炫耀。
再说她这番掰扯,也算是未经对方允许,随意地将婚约的消息放了出去,可不算是失礼么。
两人相互对视一会儿,段容时突然反应过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放心,我并未觉得……有失礼之处。”他握拳抵着唇,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
苏浈臊得不行,忙转开话头道:“不知段指挥使为何在此,也是来同老郡君做寿的么?”
“不,我来是有公务要办。”
统御司指挥使能有什么公务,无非就是抓人杀人,苏浈想到游春会上的听闻,脸上的热气也降了下来。
但她并非英国公府中人,同段容时也只有个不清不楚的婚约,实在没立场劝说。
苏浈咬着唇没再追问,段容时静静地看着她,心下举棋不定。
他躲在树后听完了全程,当然也听见了“已有婚约”的那句,手下有人盯着苏家的动向,他自然知道,徐氏尚未替苏浈议亲。
那这个婚约,指的只能是同自己的。
但从前苏浈见他如见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为何却突然转换了态度,不但于击鞠会上主动相邀,现在又肯承认与他的婚约?
段容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她为了搪塞刘易梦,随口扯的理由,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希冀来。
“苏姑娘,你可曾想好了对策?”
“什么对策?”
“刘家嫡女生性蛮横,这次你能将她哄走,下次却再难了。”段容时道,“若要釜底抽薪,恐怕需要更有力的说辞。”
苏浈抬眼看着他,面前男子桃花眼微微低垂,好似含着十分的柔情,连带声线也温柔极了,甚至含着些诱哄。
可她直觉不对。
“你生气了么?”
段容时一时怔住,表情显得有些呆,“你、姑娘误会了,段某……”
“你生气了。”苏浈语气笃定,低头绞着手指,“我确实不该随意攀扯,那婚约不过是长辈们随口玩笑,是民女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段容时虽肯救她,肯替她解围,却未必肯履行婚约。
人人都知道,统御司的段指挥使是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甘愿拜内臣为父的jian臣。他的婚事,他的妻子,必然要Jing挑细选,能够有所助益才行。
苏浈暗骂自己得意忘形,不知从何而来几分失落和委屈,也都被她压在心底。
段容时皱眉,正要说话。
“事出突然,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苏浈垂首行礼,“大人放心,我并无攀附之意,民女先行告退。”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段容时追了两步才叫住她,苏浈隐隐含着期待,却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