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林急地大叫:“二爷!您不能下去啊!”他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走了下去。
“为什么停车了?是什么人?”南舟紧张地问。可万林一颗心都扑在裴仲桁身上,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的骨节发白。
南舟从车窗见裴仲桁走向了后面的一辆汽车,汽车里乌泱泱下来十几个壮汉。他一身浅雾灰色长衫,身前双臂上都染了血,分外刺目。被周围穷凶极恶的壮汉围着,衬得他芝兰玉树又弱不禁风。
似乎是在同为首的人交涉,一惯的云淡风清,沉静从容。不知道说了什么,堵在前面的汽车让开了路,万林又回头看了一眼,一咬牙把车开了出去。
南舟透过后车窗一直在看他,人离得越来越远。仿佛是感到了她的目光,裴仲桁望了过来,牵了牵唇角,竟然是一个轻的几乎看不见的笑,仿佛是在安慰她。
南舟有些动容,这样的坏人,这样好模样的坏人,此时周身全是生死无惧、坦然赴死的温静平和。
车疾驰在马路上,不过十来分钟果然到了仁爱医院。万林也不同她多说,停了车马上把南漪抱下去,一路跑一路叫医生。直到推来了急救推床,医生问清了缘由,就赶快叫人把南漪送进了手术室。
万林见人进了手术室,立刻就要走。南舟这才回过神来,拉住他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万林满脸愠怒,“怎么回事?我们二爷要被你害死了!盛老三是我们爷的死对头,要不是为了送你妹妹抄进路,怎么会非得从他地盘上过!我要赶紧找四爷去救人去!”
南舟像没听明白一样,讶然道:“你们二爷难道不会功夫?”她以为混码头的都是流氓,流氓头子怎么可能没点功夫傍身?
万林情不自禁提高了声音,“你看我们二爷那是会功夫的样子吗!”说完一甩手跑了。
南舟有些茫然。怎么会,他怎么会为了救仇人的女儿让自己深陷险境?可现在她没有心思细想,一颗心还都扑在南漪身上。她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南漪死了怎么办,她怎么同十姨娘交代,她还不到十七,那么小。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南舟这时候没胆子迈出步子上去问结果,好在医生一脸释然的笑容,“谁是病人的家属?”
南舟一颗心落了地,谢天谢地,南漪应该是没有事了。
在医院住了两天,出院心切,南漪就很听话。南舟给她弄什么,她都老老实实地吃下去。让她睡觉,她就闭上眼睛。南舟能看见她的眼皮在微微地颤着,应该是睡不着的,但还是坚持着让自己努力去睡。南舟看得心酸,这样好的女孩子被裴益毁成这样。可偶尔脑海里又闪过那一日裴仲桁的样子,心情就很复杂。
回了家,对旁人说是南漪咳嗽不止,怕是肺痨的症兆。她在沪上是接种过卡介苗的,所以不怕这个。南漪的日常起居都是她亲自照顾,其他人也没有起疑。
到底是年轻,养护得体,南漪身体也渐渐好起来。照顾南漪的那几日南舟没得闲看报,这会儿闲来无事便把旧报纸也看了一遍。眼睛无意落在一则新闻上,说是震州城西两大帮派聚众伙拼,死伤无数。南舟心里咯噔一下,赶快看了看报纸的出版日期,事发时间就是送南漪去医院的那天。城西……西林街可不就是在城西?
南舟心虚了一瞬,裴仲桁该不会被打死了吧?或者被打成了个残废?要是没点功夫,那样的身子骨,经得起几棍子?想了想又觉得解恨,前头的事情就不说了,单说南漪,他们把南漪害成这样,活该吃吃苦头。
银行的钱终于到账了,南舟从银行开了支票回来。又瞥见那日的报纸,良心上总归过不去。她咬着指甲想了很久,反正是要还钱给他的,正好过去看看人是死是活。活着就道句谢,死了就上柱香。
可上回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帮了忙,空手去似乎也不大合适。但叫她送礼,她又不甘心。琢磨了半天,还是偷偷叫阿胜买菜的时候多买了条黑鱼,偷偷摸摸地煮了黑鱼汤。既是亲手做的,显示出了诚意,又不至于花太多钱气伤。如果人真死了,索性就当祭品了。
但,不会真死了吧?
熬好了鱼汤,南舟找了汤罐装好,放进食盒里提着去了裴家。门房倒没多难为她,通传了一下就将她请了进去,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南舟瞧着裴家一如平日,不见白幡挽帐,怕是人还活着。亏她还良心不安了好几日,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到了正厅,裴仲桁正端坐在厅里,月白长衫,人似乎又瘦了一点。左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右手边搁着一只碗,南舟一进来就闻到了药味儿。
见她提着东西进来,裴仲桁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燥热的天,一阵穿堂风轻轻吹进来,人都有一点春风化雨的舒意。
南舟并没有坐下,而是正了正脸色,将食盒在茶几上放下,缓声道:“我今天来同二爷将两家的账结一结。”
裴仲桁怔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然后道句“好。”她倒是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