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难得碰上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甜蜜的人。像在荒原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看到偶然闯入眼帘的一小块青草地、几朵小野花,知道是不属于自己的路上风景,但已经觉得很好。
江誉白喜欢她的笑模样,看着舒心。“你饿不饿?”
南舟点点头,江誉白一笑,“想吃什么?”
南舟真认真去想了,“想吃建州的龙眼。”
江誉白无奈地耸耸肩,“这个一时半会儿可弄不来。不过我这边厨娘做的栗子羹女孩子们都喜欢的,你尝尝?”
南舟是真饿了,不同他客气,点点头。江誉白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抱着一个饼干盒,“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南舟谢过他,接过了饼干筒,慢慢吃起了饼干。人饿的时候真是什么吃起来滋味都好。
江誉白坐在她对面,含笑看着她。“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江,叫江誉白。我后来去找过你,可是房东太太说你退了房,怎么到震州来了?”
南舟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他把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唱片里最后一首歌唱完了,唱针回归了原地。客厅里暖黄色的壁灯照得房间也是暖的。面前的人笑容和煦,也是温暖的。她轻而易举地交付了信赖。
故事又长又琐碎,像落在裙子上的饼干碎,需要慢慢拢在一起才能成型。她垂着眸子缓缓说着,声音很平和,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干人的家事。末了,她唇边展了一个忧悒的笑容,“真是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
江誉白确实没料到她是这样一番经历。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遗大投艰了,也不知道她怎样熬过来的。他心底如落了绵绵细雨,柔软而chaoshi。又生出了一点庆幸,竟然是建州船政学堂的女学生,叫人刮目相看。
“别不好意思,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他笑道。
南舟自嘲地笑了笑,末了看了他一眼,“每次都见你神神秘秘的,在躲什么人吗?”
江誉白点点头,但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南舟也不以为意,虽然她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可也不是人逼着她说的,是她自己愿意说的。
她那样豁达,他反而有些抱歉地笑笑,“并非诚心隐瞒什么,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
南舟摇摇头,“没关系,我懂的。”各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她也没多余的兴趣打听别人的麻烦。
栗子羹煮好了,下人端了上来。栗子磨成的粉,用牛nai小火慢煮。吃的时候撒上一点干桂花,再加一勺蜂蜜。南舟饿狠了,连吃了三碗,吃完又觉得太甜了。江誉白早知道一样,早叫人准备了几碟爽口的小菜。虽然是常见的食材,但样子Jing致,味道又丰富。两个人就这样吃吃聊聊,倒很是谈得来。
吃得太饱,困意慢慢爬上来,南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江誉白熄了灯,人坐在黑暗里,但对面人的轮廓还是看得清楚。
南舟没有戒备地靠着沙发睡着,头发有点乱蓬蓬的,像小动物的绒毛。他轻手轻脚出去拿了一个薄毯子给她盖上。她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坐姿怕是不大舒服,他自作主张把她的腿也放到了沙发上,这样她可以躺着睡觉。玲珑的双足套着一双黑漆小皮鞋,大概穿着不会太舒服。他看着她的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脱她的鞋。
做完这些,他回到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南舟翻了一个身,梦中呓语,“不把东西交出来,谁也别想走!”像是在厉声斥责,但因为在梦里,语气也变了味,带着一丝绵软娇憨。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打了一个盹儿。快天亮的时候,外头的车终于开走了。
南舟被人的低语唤醒,低头看见身上盖着一个薄毯子。江誉白见她醒了,笑着走过来,“你醒了,早上想吃点什么?”
南舟赧然,吃了一夜的东西,她有胃口才怪。“不用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昨天晚上的招待。”
江誉白笑了笑,将一个信封递给她,“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这里是修门的费用和一点心意。”
南舟打开看,是四十五块现大洋和一张千元美金的支票。她咬了下唇,也笑了笑,只拿了四十五块钱。“修门的钱我拿了。其他的,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齿。我昨天夜吃了你那么多东西,已经收下你的心意了。”
这样的女孩子,虽然是家道中落,但毕竟有良好的教养和富足生活成就的自尊,拿他的钱她做不到。江誉白这时候也想到了这一层,懊恼道:“是我莽撞了。既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这里是我在震州的住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南舟看得出他家境优渥,人也十分诚恳有礼。但南舟并未往心里去,只是谢过他的好意。留了家里的地址给他,叫他可以随时过去取坠子,或者改日她亲自把坠子送还。江誉白只笑着道不急。
南舟没要他开车送,自己叫了洋车回家。阿胜一直守在门旁等着南舟。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