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心里清楚,近来所用的钱皆是魏越留给她的。这也许是梅津最没志气的时候,即便是闹僵了,她也得靠着魏越。
月牙一直闭口不谈二公子,倒是梅津先说了出来。不得不说,若非魏越给的银钱,她连给严澈抓药的钱也没有。
说不是悲伤或是愤怒,如今过了这些日子。月牙心中这些情绪也稍稍平息下了,她认真思量过,也同梅津说过。
二公子应当不是那种人。
而梅津听过后,似笑非笑地,却从不答。
“待过阵子,我便不打算继续留在青城了。”令她遗憾的是,她在青城唯一能说些体己话之人,唯有月牙而已。
即便是她被赶出魏府,月牙也坚定不移地信着她。如今月牙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为何?青城不好么?那你若是走了,还能去哪?”月牙急得几欲跳脚。
身后是热气腾腾的早点摊,摊主热络得招呼着。
清晨喝上一口爽口的豆花儿,一天的好心情便有了。梅津拉着月牙往桌边一坐,叫了两碗甜豆花儿,一碟儿小菜。
边等边说。
“表哥如今被打得落下了残疾,行走不便。和从前一样,不高兴了便捉着身旁人撒火。但他不敢再赌了,说是怕有人在赌场揍他。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我嘛,在那待不下去。”她单手撑着下巴,微微叹了口气,继而又轻轻一笑,“想换个地儿,靠着点小手艺,做点活计。”
梅津是吃的了苦的,在魏越身边这些日子。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坚强而温柔,但始终不得其法。许是在魏府的日子里,过于安逸。
她终究是那个,难以适从的存在。
在那里,她获得了往常不曾有的安适生活,比那里的丫鬟多了一些依萍;却又名不副实,跳梁小丑罢了,处于中间地带。
她不是不知道,同岚予一般瞧她不起的人在魏府比比皆是。只不过岚予拥有过比她们更加优渥的对待,故而比她们更加傲气,更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今日的天,晴了。真是一个让人重振旗鼓的好天儿。”梅津舒心地笑,恣意随便地伸了长长一个懒腰,“在魏府待腻了,出去看看。”
月牙却难得的,满面愁容,如浓云密布,久久地化不开:“你表嫂融你不下吧?陆定然同我说了,严澈能来魏府,是公子买了严澈一阵子。如今你被赶出魏府,你表嫂她心里定是记恨你的。
可是你这出了青城,能去哪呢?出去看看是好,可这外面人都如豺狼虎豹,买点菜叶子都要宰你一层皮的。更别说其他危险了。
你想好了么?”
梅津恬然一笑,轻轻地握住月牙的手,“我运气向来不错,你放心吧。我都做好打算了。”
月牙看她去意已决,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嘟囔着说:“你自己看吧,这是二公子托我给你的。”
“?”
“也怪我,前几次出来找你时都明目张胆的。也不知怎的,就被二公子知晓了,我与你尚有联络,今日出来时,他叫陆定然给我的。”月牙歉疚地看着梅津。
梅津依旧是那副释然的样子,坦然地打开了字条,上面仅有一句话:出门在外,名唤青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这是魏越曾无意间对她所说过的话。
今日这一餐,成了两姐妹最后一聚。清甜可口的豆花,爽滑细腻,入口即化,甜蜜在口中四溢。
梅津不愿说,月牙和没有坚持再问她往后去哪儿,只对她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魏越是这个意思么?
最后抓的那副药,严澈吃下去,贯穿了一整个节气的风寒,也好清了。
梅津只对表嫂说了声,没有对严澈打招呼。
病好之前严澈还想托梅津,带他去魏府找小公子玩。梅津应下了。
只是她这个姑姑,总是在欺骗严澈。
总是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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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后,天气愈发炎热。梅津身上背了一包最近做的绣品,往镇子上去。
她使了点银子,跟着牛车抵达了涧中。那里有她与父亲曾经住过的小屋。
多年不曾回来,那里已残破不堪。连仅需的遮风挡雨都极为艰难。
清明时想到要回来祭奠父亲,但因着严澈的病情一时耽搁了。
回来又修补房屋,因为银钱不够,许多琐事都是梅津亲自上阵。耽搁了许多时日,直到今日做完这批绣品。她才打算待卖了绣品去换些银钱,买些祭品,去探望父亲一番。
在梅津修整房屋时,邻居张nainai家孙子张博然,也出了不少力。
而今日去镇上卖绣品,也是跟着卖农产品的张博然一道前往。
“秀秀,今日你若是卖了绣品,便去菜市等我会儿。我陪着你去给丁伯父买祭品纸钱。”张博然赶着牛车,回头对梅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