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骂北周皇室,骂北周朝廷时数不择书院的学子骂得最狠,最不留情面,最花样百出,到平时有个什么事就要把周室拿出来群嘲一遍,赌咒发誓的地步。
然而等周室真正的危难之秋,飘零之境。
等镐京这座集九州两百年繁华生平气象于一城的帝都衰败之际。
却是往常这群骂得最狠,非是北周治下,也从来不图着从周室那里拿到什么好处的学子站在镐京城最前端。
不择书院的学子齐齐出城门,立在镐京城的最前方。
沈溪则立在不择书院学子的最前方。
首当其冲。
他抱拳为礼:“不择书院沈溪,见过节度使。”
节度使的脑壳隐隐作痛。
他有预感自己会被这一群年轻不大,迂腐不轻的见鬼读书人从君臣纲常数落到为人之本,从盘古开天,女娲炼石,数落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反正今天是别想全须全尾地进镐京城门。
节度使的预感落了空。
沈溪出人意料拔剑,化漫天北风为鞘外的凛冽剑意。
伴随着他出剑的只有一句话。
将他想说的道理说尽,解释尽沈溪的出剑缘由:“乱臣贼子——
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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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拿来扯大旗的姜后仍站在镇西城城门上。
她脊背挺直,身姿如这一道历经上千年风霜,将无数蠢蠢欲动的魔修拦成地下白骨的镇西城墙般巍巍挺拔。
即使场下两军交锋的尸体铺满荒土,将士踩着自己同胞的尸体滑倒在被冰爽冻得冷硬结实的土壤之上,接着瞪圆眼睛,来不及叫喊,被魔修利刃穿过的身体已停止它的呼吸。
血流成河,一点一点渗透进荒土之中,将土壤颜色染成鲜红。
即便姜长澜在流矢之中险而又险擦身避过,面对着不止一个的大乘敌将围攻,早早气力不足,左右支绌,不知道是第几次地口中喷出鲜血,连溅在脸颊和衣服上的都顾不上去擦。
姜后也记不太得,自己到底想打死过姜长澜几次,却最终顾忌着姜长澜体内流的是和自己相同的血,最终收手。
母亲当然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
但姜后在母亲之上,更多一层身份。
她是北周的圣后,是这个帝国名正言顺的统治者,代表着这个帝国的颜面和脊梁骨。
当然不能倒在城墙上,也不能贸然出战。
有她在,等于是一剂定海神针,无形告诉将士整个北周帝国与你们同在。
姜后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应。
感应到沸腾在姜长澜和自己身体里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同一种血ye。
于是姜后转身,重重擂鼓。
鼓声震天。
如一代代守卫着镇西城的将帅士兵未曾消磨在时光和风沙之中的信念。
“让路。”
谢容皎寒声道。
经历一整天的厮杀,他实在是已经很衣冠不整,长发歪斜,红衣也不复先前鲜亮的璀红之色,而是染满暗色痕迹。
大多是死在他剑底下的魔修飞溅上去的血。
尽管他容光瑰丽照人太过,但是那样的一袭红衣却比任何一袭金甲战袍都来得有威慑力和说服力,告诉他们眼前的少年绝不是一位好惹的人物。
是他手中的华美长剑,倘若仅仅被表相迷惑,说不得下一刻被锋利剑锋劈开的就是自己。
但他毕竟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杀了太多的人意味着体力不支,意味着灵力无以为继,意味着暗伤累累。
意味着是个杀掉少年的好时机。
因此三位大乘中,为首的一位大乘并不言语,只单手做了一个劈砍姿势,示意将少年斩于雪山的这道关卡之上。
他的伙伴会意上前一步,魔修大军无声无息逼向前,如钱塘江涨chao之时的一线江chao最前端。
为首的大乘猜得不错。
谢容皎的确体力不支,的确灵力无以为继,的确经脉中暗伤累累。
若是往日,盘踞在他丹田之中的凤凰真血兴许能给他提供一二支援,激发谢容皎潜能,使他背水一战。
但凤凰真血已经做长明灯的灯芯被谢容皎挥霍出去。
他只是一个天资惊人却尚未长成,战力卓绝却已经被消耗掉九成九的普通剑修而已。
雪山上的谢容皎褪去所有的光环。
没有时时刻刻站在他身后做后盾的江景行,没有凤陵城的庞大势力为支撑,也没有归元军千军压境来得底气。
事实上他们也都自身难保。
有的只是谢容皎他自己一个人,和镇江山一把剑。
一人一剑越过千万大军和同阶强者的阻拦。
听上去是一件很潇洒,很剑修的事情。
而事实上大多数剑修还没来得及潇洒,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