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只是个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的普通人,面临着泰山压顶,苍天将坠,无力以抗之,无物以借之
死路一条,无路可退。
更遑论是出剑向玉盈秋。
谢容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剑柄,宝石刺破皮rou,雕花留下烙印。
还不到认输的时候。
至少他现在不想认输。
第66章 群芳会(二十一)
玉盈秋无疑是一旦对上, 让人极为绝望的对手。
那一手拈花掌诀在她手里妙到极处。
万法的繁杂玄奥,眼花缭乱,化剑时摧枯拉朽的锋芒,和归一时的纯粹。
当众人以为玉盈秋已走到极处巅峰, 她总能再抽身一退,累起更高一重山。
一重复一重, 不知何时是尽头。
何况玉盈秋的第一重山, 已是无数人穷其一生也仍不可伸手攀之的险峰。
太极Yin阳鱼双双张口一吐,似吐出无穷无尽宇宙里大道三千, 重如五岳压顶,南海当头。
不像仅有成人一双手掌大小的鲤鱼,倒像极远古神龙撕裂时空, 跨越数不清的岁月长鸣着喷吐龙息。
镇江山剑尖向地面骤然下陷三寸, 支撑着谢容皎站直身子。
打到现在, 灵力枯竭, 杀招尽出, 经脉肺腑内说不准哪处埋下了暗疮,按理说足够了。
哪怕他弃剑认输,观战弟子也只会觉得他认输得好, 是时候, 少一刻不够坚持一往无前,多一刻则不顾局势太傻。
谢容皎不想。
在太极Yin阳鱼的威压下, 他几乎丧失所有移动拔剑的能力, 被牢牢钉在原地。
正是如此, 才愈加清晰感知到凤凰血灼灼燃烧在他体内,掌下镇江山剑身颤动不止,按捺不住想飞剑直指玉盈秋!
体内的凤凰血是真烫,烫得全身血ye涌上胸口心头,冲过喉头。它们逸散在经脉中,等最后一滴涌进指尖,被封住的灵力缓缓融化复苏。
银湖破碎。
谢容皎拔剑疾驰在台上,他身姿快成一道流光,随着他疾驰越快,剑势渐成。
如浩浩大江东去奔涌不绝。
空中多出一条大江。
那道大江无头无尾,瞧不出它从何处来,见不着它向何处去,却滔滔东流,势不可挡直至山崩河竭,天地不存。
台下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剑—是东流!是谢家的东流!”
出言的长老此刻双眼瞪圆,神情惊诧,平常的矜持仪态全无。
实不能怪他失态。
谢家的东流,已经有两百年不曾出世。
相传谢家曾出过一位生而知之的圣人,圣人有一日登山观江,遥望大江横去之态,叹说:“世间种种事物变迁,总如大江东流,覆水难追。”
接着圣人起“千古”、“东流”两式,一瞬江河逆转,万物皆静。相传只要他愿意,能将江河水尽数送去源头,真真正正天地倾覆。
“千古东流”不止是谢家中人谈之傲气上眉目的底蕴,更是剑道上横贯古今的绝唱。
可惜北荒乱华以来,“千古东流”已经失传很久,两百年来空有剑修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
没想到这一剑两百年间第一次露面竟是在镇江山剑底。
沈溪发自内心赞叹:“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他爱极看各家各派的剑式,富有传奇性如千古东流,自然是他挂念良久的心头好。
方临壑周身剑意更炽,战意更浓。
姜长澜笑成个傻子,洋洋自得:“看吧,我说世子能赢!幸好我慧眼独具,远见非凡,早早压注在世子身上。”
绕来绕去绕不开他压的注。
姜长澜堂弟想和他断绝关系。
东流一出,局势对换,眨眼之间玉盈秋脸色迅速衰败下来,面如金纸。
饶她再天资绝世,仍是挣脱不开小乘境对灵力战力的束缚,招出太极Yin阳鱼已至极限,如何能再有多余灵力心神对上谢容皎东流一剑?
Yin阳太极鱼半点不知灭顶之灾逼近眼前,轻盈一摆尾对上半空大江。
你有锦鲤跃龙门,我便平地起大江。
你有太极近道意,我便出剑说世间事物运转的至理。
只看谁看更胜谁一筹。
观者别说窃窃私议,甚至不自觉屏住呼吸,甚至怕自己多吐一口气,无故扰了这百年难遇的群芳会。
江景行一叹,无端想起三十年前红袖在平康坊里指尖弹出的一声yin唱:“纵荒岁难掩这美玉质本独绝—
何况丰年逢瑞雪,东风千里送扶摇。”
锦鲤卷进大江里销声匿迹,剑尖递至玉盈秋喉间闪烁寒芒逼人。
他们两人皆是一般的鬓发散乱,面色苍白,斑斑血迹洇染在衣角纹绣,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玉盈秋抬掌,一朵莲花轻飘飘出现在谢容皎脑后。
谢容皎不退不避,自有一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