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从胸前衣内掏出一枚玉佩托在掌心,与另一只手上木牌一起放在阿诺面前。
葫芦形玉佩,用凝脂一般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边沿刻着Jing致繁复的卷云如意纹,正面是一个端正大气“顾”字,反面也是变形成团花的两个篆字——“子初”。
阿诺看看顾源手里一玉一木、却一模一样的两块牌子,看看顾源的脸,沉默一会儿,突然泪珠又滚落下来,低喃道:“我没有爹,也不想找爹。”
顾源用帕子轻柔地替他擦掉眼泪,微笑道:“我的确不是你父亲,但我可以像父亲一样照顾你长大。”
“不要!”阿诺小手拍掉他的手,用袖子在脸上一擦,恶狠狠地呲出小牙,“骗子!”他转身跑出厅堂。
顾源手中天青的帕子落在地上,他勉强维持着笑容去捡,却身形一晃。
顾一见顾源要倒,慌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手臂,担忧地望着他。
顾源苍白着脸,双手都在发抖,仍强笑道:“无事。”
他松开攥紧的左手,将阿诺的木牌放回桌上,又把自己胸前的玉佩放回衣内。
☆、阿诺来历
第55章 阿诺来历
东厢,里间收拾出来给阿诺做了睡房,只有一张木板拼起来的床。早上林明远已去相熟的李木匠家定制了床榻家具,但须得几日才能送来。外间仍有些箱笼杂物堆着。
林明远和汪氏并肩坐在两个箱笼上,汪氏仍是脸色苍白,身上发抖,絮絮叨叨地说着刚才的情形,也算是纾解紧张情绪。
林明远认真听她说话,不时悄声安慰她几句。他初初回来时心里也是不忿的,只随便敷衍着跟顾源见了礼。他想着自己闺女每用一次针都累得不轻,救了人却弄出这样的无妄之灾,名声受损不说,老妻也差点受伤。
但当顾源微笑着致歉请他原谅,他也只能立即诚惶诚恐地说“不敢”。
他没有资格不原谅,他都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向他一个郎中致歉的王爷。何况林紫菀和阿诺两个出手都足够狠辣,王府奴仆有死有伤,顾源却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
俗语说宰相门前三品官,王府的奴仆比他一个郎中的儿女高贵得多,因为那不只是王府的奴才,那是皇亲贵胄的脸。打狗还要看主人,今日的事若是换了别的高官贵人,菀宝和阿诺说不定都得偿命,还想让王爷道歉?他谦卑地陪着王爷说话,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赞叹,那一点忿意在顾源的侍卫自王府取回几大盒子吃食给阿诺放在身边之后就完全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毕恭毕敬。
确定了王爷不会追究阿诺和林紫菀两个杀伤人命的责任,汪氏又开始后怕。她第一次亲眼见着杀人,尤其是阿诺最后那一脚和他狠戾异常的表情,让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觉得胆寒。她抓着林明远的手,低声道:“阿诺可真不是平常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那孩子杀了两个人后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任何不适。
林明远也面带忧色,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只箱笼上走神的林紫菀。她此刻沉静安宁的表情也并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在经历了险些被强掠、殊死搏斗之后,她不害怕,只是对惧色未去的母亲有些担忧。显然,她也没有把刚才的两条人命放在心上。
汪氏沉默下来,那时她控制不住身体就要一头撞在墙上头破血流,只能闭上眼睛心如死灰,睁眼却发现撞上的是小阿诺的背,那一撞当时就让那孩子口中溢出血来,可他缓过一口气来仍是拼尽全力去救自己的闺女。这样宁愿受伤也要保护她和闺女的阿诺,只不过在他们家吃了两顿饭、睡了一晚木板拼成的床而已。
林明远压低了声音缓缓道:“阿菀,阿诺手上的人命应该远远不止今日的两条。今日的是王府两个仆人,以往他杀的会是谁?那位养大他的‘哥哥’手上又沾了多少人命?杀的又是谁?”
林紫菀不语,老爹说的对,阿诺遇到敌人出手要命应该是一种习惯。她想起今日自己出手也不轻,因为她是军医,也见过血杀过人,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虽不要命,但只要出手,肯定要让对方立即失去战斗力。阿诺杀起人来比她手熟心狠得多,从前应该也是游走在黑暗之间,遇敌非得你死我活。
阿诺自己说他今年十一岁,不见得准确,却也不会相差太多,林紫菀摸过他的手脚骨骼确认过。他模样俊俏,身体白胖,识字,懂礼仪有教养,性格开朗天真,善恶分明,会主动亲近待他好的人,很显然在身体上和Jing神上没有受过任何苛待,唯一的缺点就是下手太狠,明显没把人命当回事。
能把他养成这样,养大他的人应该极为珍爱他,没有把他养成少年杀手的打算,那就只能说两人时刻都在可能遇敌的状态,而且遇敌非生即死。这样的人在小说电视剧里可都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她正想着,那边汪氏接口道:“老头子,看阿诺就知道,他那哥哥也不是不讲理的,杀人……”她打个寒噤,“杀不到咱们家来吧?”
林紫菀又想到,阿诺那位“哥哥”把他养得这样Jing心,怎么会突然起意就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