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珧等女眷都换上寻常农妇的衣服,在马车里坐着,心事重重。丁旭不稀罕坐车,骑着他的枣红马在车边走着,一会儿跑近一会儿跑远,没有半点儿背井离乡的悲戚,反而像是在出门郊游。
一路上孟珧也遇见几辆马车,估计都是躲避战乱的人,只不过别人的车子大都往东,而孟珧的车是往北。印师傅以前说过,邓通的大军一定会继续往东,她们再往河州以东走还是逃不过祸乱,还不如投靠被萧氏诸侯占据着的北方两州,那里虽然也多苛捐杂税,但好歹更安全些。
原本初夏时节,正是草木繁盛的时候,一行人走出河州不久,路边的景色就像突然变了样,黄土路边杂草凌乱,周围还似有股晦暗肃杀之气。
河州太平了这么些年,孟珧虽然知晓外面战乱,但也只是听说,除了些逃兵难民,也从未亲眼见过什么骇人的景象。而这路边树林下,时不时躺着几具难民的尸体,路边不远处,还有几具明显是被人打劫残杀后丢弃的行人尸体。
孟珧让赶车的小厮一路上提高警惕,谨慎选路,白天沿着旧官道赶路,晚上在隐蔽的地方露宿,几个小厮轮换着守夜,她们这几日才没碰上什么危险。丁旭一开始还骑马撒欢似的在车前车后跑着玩耍,后来碰见了两处尸体,也不再乱跑着玩儿,攥着缰绳紧紧跟在孟珧的马车旁边。
中途,马车停下稍作歇息,马儿在一旁自己寻着草吃,众人也吃点干粮,喝几口水。丁旭把马栓了,自己走到林子深处,刚刚撩起下身衣摆,一个浑身黄泥的乞丐从树后爬出来,把他唬了一跳。
那乞丐看见丁旭,半爬了两步,然后连连作揖磕头道:“行行好,行行好吧。”
丁旭愣了愣,把怀里揣着的半张大饼丢了过去。那乞丐如获至宝,捧着饼子就啃了起来,也不管咽不咽下的下去。丁旭盯了他半晌,然后走回去。
孟珧递过来一个牛皮水袋问道:“旭儿,要不要再喝几口水?”丁旭接过水袋,匆忙喝了两口水,一行人接着赶路。
路上,他骑着马跟孟珧聊天,这一天就见到外面有好些些乞丐饿殍和横死的人。孟珧隔着车帘跟他说道,西边几个州因为战乱,多少百姓都流离失所,骨rou分离的分离,走散的走散,还有许多人战死在沙场,尸骨无存。在这乱世里,她们能在河州安居这么多年,每天都能吃饱穿暖还有闲钱花,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等以后这仗再接着打下去,十二州都燃起战火,就不知还能在躲去哪儿。
孟珧说着说着,自己也皱眉苦脸起来,这天下的战火她是没能耐阻挡,只能想着以后怎么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丁旭在一旁默默听着,似乎才意识到这世道的动乱,收起了少年玩闹的心,一对剑眉蹙起,眉心也起了个川字。
孟珧一行人正走着,前方赶马的小厮突然把马车停下,一旁的丁旭也连忙勒住缰绳。孟珧掀开车帘一道缝,看见路前站着两个壮年男子,勒着褐色头巾,穿着土灰短褐,黑裤皂靴,手里都拿着一柄弯刀,看那气势十有八九是强盗。车里的小黑汪汪的叫了几声,可惜它已经有了年纪,叫的有气无力,孟珧连忙拿手按住它的嘴,让它不要添乱。
两个拦路男子拿着刀就过来了,丁旭离开从马后包袱中抽出一柄短剑,让小厮架着马车往后逃,自己则先去挡住这俩人。
两个小厮连忙调转马头,往后跑去,一直跑到远处的山坡后才停下歇息。孟珧担心丁旭,刚想下车,只见对面山坡上跳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像是丝质的衣服,虽然已经破旧,但还能看得出原来应该价值不菲。他像是专门在此等候,看见马车过来就跳上前来。马儿受了惊吓嘶鸣起来,赶马的两个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少年一脚一个都踹了下去。
孟珧惊觉这个少年可能是跟刚才那两个强盗一伙,那少年已经向马车内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下马车。小荷在后面惊叫了句夫人,孟珧连忙回头,用眼神示意她们看紧行李不要出来。
少年也没想到马车的主人是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愣了一下问道:“这马车里有你男人吗?”
孟珧摇摇头,低声道:“我男人早死了。”
少年勾勾嘴,半开玩笑的说道:“看不出来啊,原来是个寡妇,不如你以后跟着我吧。”
孟珧低头不回话,轻轻甩开少年的手。
少年接着说道:“我可是为你好,这位姐姐,你长的这么漂亮,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要是被一些臭男人盯上就坏了。”
说着他就要去拉孟珧的胳膊,此时从远处突然砸来一个刀鞘,那少年连忙往后跳了几步,避开偷袭,他奇怪的朝远处看了看。
小黑在车里被小荷紧紧抱着,一直汪汪乱叫。丁旭已经循着狗叫追了过来,后面两个拿着刀的灰衣男子也跟着跑来。
丁旭匆忙赶来,见那穿着旧衣服少年还要去拽孟珧,跳上去一脚踢上那少年的肩膀,把少年踢退了好远。
丁旭把孟珧拉过去,上下看了一通后问道:“姨母,你没受伤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孟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