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倒可免去。”主人这次没依着我,将那红烛推开,“我不信许愿一说。”
我劝不动他,只好自己亲身上阵,许了三个愿望,一愿他日日开心,二愿他夜夜好眠,三则愿他诸事皆能如愿以偿。
而后一鼓作气将那烛光吹熄。
“成了成了!”我拽拽他衣袖,“主人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他问,可是早日飞升?
我违心地夸他,主人真是神机妙算。
他笑笑,不再言语。
见他默然不语,我又问:“您当真不记得自己生辰了吗?”
他转眼看我,“嗯”了一声。
“主人怎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我安抚地拍他脊背,轻叹道,“这样吧,若是真的想不起来,我将我的生辰送给你。这样来年今日,主人就也有生辰可以过了。”
“生辰怎能随意送人?”
他的回应还是与上次如出一辙。
既是我的生辰,我想如何便如何。
我装作听不见,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对不对,不仅仅是来年今日,还有来来年的今日,来来来年的今日……总之,以后的很多年,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主人沉默半晌,颇为开怀地笑了起来。神色并非全然的欢喜,反倒有几分讥嘲。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主人笑罢,指尖拨弄着熄了光的红烛,淡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现在虽这样想,但总有一日会觉得厌烦,会想离开玄丹,离开我的身边。”
我怕他不信我这一片赤诚真心,急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我不会厌烦,不会想离开玄丹,更不会想离开主人的身边。反正,就像那句话里说的一样,我心……我心……唉,总而言之,我的心就跟那块石头一样硬得很,怎么转也转不过来的。”
主人静静看我,唇边笑意更深。
“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上次教你读的书,定是又没看进心里。”
我怕他又罚我抄书,连忙迭声附和:“不错不错,就是这句。主人,草木或有枯荣,沧海或有涸竭。我若是爱一个人,心念便如匪石,永不可转也。”
“永不可转也?”主人若有所思,“在我看来,永远二字,还是勿要妄言为好。”
我见他神色并无被冒犯后的不悦,松了口气,打算借着这个势头,再接再厉:“我尚有一物,想赠予……主人。”
主人挑眉:“何物?”
我拿出那串珠绳,走到主人面前,如奉珍宝地双手递上,面皮不住发烫。
“我……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除却这颗真心,便只有这颗珠子能给你了。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戴了很久,心里只想着……”
我实在太过紧张,几句话说得是磕磕绊绊。
“有朝一日,定要送给我最在意的人。”
这样说,他能知晓我的心意吗?
……他会拒绝我的心意吗?
主人垂下眼,目光落在干青珠上,问:“你是要将这个送给我?”
“对。”
“所以,我是你最在意的人?”
“对。”
“原来如此。”主人表情谈不上动容,笑意浮在面上,不入眼底,令我莫名心慌起来,抓着珠绳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
“那主人呢?主人对我……”
他对我,也是如此吗?
主人望向我,笑笑,仍是那般模棱两可的回应:“竹罗以为呢?”
我说不出话,胸口揣着的心不可控制地下沉,耗费数日编织的绳结在此刻仿佛成了烫手烙铁,我再也握不住,指尖卸力,干青珠随之掉落。
眼见着它快要掉在地面跌个粉碎,主人广袖微动,将那颗珠子稳当握入掌间。
“竹罗。”主人道,“你替我戴上罢。”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主人话中深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只一个劲地点头,虔诚地伏低身子,将那串珠绳穿过他鬓发,系了个漂亮的结。
期间与主人肌肤相触,我立刻止住动作,怕他动怒。他却浑不在意,反而柔着眼波,极其和颜悦色地问我:“好看吗?”
那颗干青珠缀在他额间,似揽尽俗世春色,凝翠欲滴,与他那双湛青色瞳仁相得益彰。
我早该送给他的。
“好看。”我忍不住碰了碰那颗珠子,定定道,“真的好看。”
“若是好看,不如再多看我几眼。”主人好似变了个人,拉过我的手覆在他颊边,语气极尽温存,“与我不必顾虑太多。想看,便看。想碰……”
他抬起眼看我,眸里似淌着水,又柔又媚。
“便碰啊。”
恍惚中,我快分不清主人究竟是那清逸出尘的云间明月,还是勾魂摄魄的九尾妖狐。引得我心如擂鼓,仿若九天惊雷,响彻云霄。
“竹罗?”主人轻声唤,“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