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坐在桌案旁,支起下颌,笑着看我。许是宴会上饮了些酒,如雪玉颊透出几分微醺的薄红,凤目翩然舞着碎光,无端显出些情意绵绵。
“我等了你三个时辰。”他指尖叩击着案面,语气轻轻柔柔,“还以为,你今日不归了。”
我归不归,他竟会在意?若是在意,怎会放任我与昭华离去,却不作丝毫挽留?
他真狡猾,就知道说些好听的话来哄骗于我,说不定他现下是醉得分不清我与那红衣女子的区别了。
怒火冲昏头脑,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的忌讳,我Yin阳怪气地开腔:“主人要等的人究竟是谁?可得仔细看个清楚,别是柔情错付,徒留悔恨呐。”
“竹罗。”他不着恼,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在等竹罗,等他回家。”
我心底莫名柔软下来,险些就要丢盔弃甲,好在咬牙守住了底线。
挨着他身旁坐下,我板着脸纠正他:“主人说错了。琳琅天阙不是我们的家,玄丹才是。”
“嗯。”主人垂眸轻笑,“是我失言。”
见他如此放低身段,我也不忍心再拿乔。
默然凝视着主人侧脸,有几番想伸手触碰,又不敢逾矩,只能扯住他衣袖,试探地问:“这几日,主人会时时念起我吗?”
“竹罗以为呢?”主人面色不改,将问句抛回给我。
应当是……念着的吧。
不然怎会愿意在此等上我三个时辰?
我嘴角弯起,心中欢喜有如泉涌,但念及杏花天所见,仿若当头冷水浇下,笑意褪得干净。
犹豫片刻,我忐忑开口:“您有意中人了吗?”
主人侧过脸,目光落在我身上,仍是那句不咸不淡的:“竹罗以为呢?”
他这般不动声色的模样,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我只想求他莫要再捉弄我了,与其让我揣度他那比潭水还深沉的心思,不如直截了当的给我个痛快。
许是我的脸色过于难看,主人终于不再逗弄于我,笑了笑:“自然没有,你怎会这么想?”
我怎会这样想?
他分明从不愿我触碰他,但昨日在杏花天,我却见他与那女子相依相偎、耳鬓厮磨。
如此亲昵的举措,我怎能不多想?
不待我回应,主人已换了个姿势,手抚着额:“说来今日寿诞十分热闹。你与兄长不在,倒是可惜了。”
被这么一打岔,我也忘了方才要说的话,不由对这寿诞起了些好奇:“主人是如何瞒天过海?”
“……都说我与兄长极为相似。”他眸光微寒,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如锋利剑刃,将那些个缱绻情思、柔情万千斩了个粉碎。
“你看,我现在可是与他一模一样?”
除却瞳色,主人现在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与昭华简直如出一辙,甚至还要更胜几分。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
“吓到你了?”主人垂下眼,唇边挂上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连连摇头,下意识地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说到寿诞,不知主人的生辰是何时?”
“生辰?”主人答得干脆,“我不记得了。”
怎么连生辰都不记得?纳闷之余,我又觉得他十分可怜。母后早逝不说,至于那九天之上的父君,常年见不了几面,有了也跟没有一样。
我感同身受,越想越难过。隔着衣物,手轻抚上他脊背,轻拍了三下:“主人若是记不得生辰了,我就将我的生辰赠给你,好不好?”
“哦?生辰怎可随意赠人?”
“既是我的生辰,自然我想如何就如何。”
主人抚额的手缓缓下落,掩去晦暗眸光,唇边凝着笑,欲言又止:“竹罗,你真是……”
“真是什么?”
等了许久,没等到他回应。我探头看去,主人似是累极,已借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主人?”我试探地又唤了声,他仍是毫无反应,薄唇像方才那般极为克制地抿起,显出几分冷淡疏离,却反倒更令人心驰神往。
我也不知借了谁的贼胆,鬼迷心窍地凑到主人面前,想趁机偷个香。
他却仿佛有所察觉,轻轻偏头,便教我扑了个空,只在他唇角蜻蜓点水地沾了一下。
虽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我已心满意足。
头枕着臂弯,我抬眼看了主人许久,才安心睡去。
这一觉不若昨夜睡得安稳,倒是做了场噩梦。
梦里我自堕为妖,滥杀成性,脚下血污如汹涌浪chao,没过脚踝,逼至膝盖。
我缓慢地向前走去,路的尽头是面等身铜镜,映出我恶鬼似的扭曲面容,还有那身被血浸泡到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蓝衣。
“竹罗。”耳边传来怪笑,“谈什么天命可违?谈什么求仙问道?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看看你,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
我垂下眼,手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