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高晟运营着一个大公司,宗家绝大部分的经济来源自然都是他,罗女士则忙着过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在宗高晟将自己的大部分财产都赠与给萧顷之后,宗骋野没有想到这张卡竟然还可以使用。
想到这里,宗骋野脸上浮起的温暖神色渐渐淡了一点。
他昂着头,眼睛半阖着,是一贯漠视与不在乎的样子,从混混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看起来很高傲。只有他自己知道,皮下的自负不堪一击。
垃圾桶上蹲着一只猫,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
他站在小道的另一边,暂时和三个混混相安无事。
宗骋野计算完银行余额,得出不需要勤工俭学的结果。成年以后他就可以使用基金——这样东西萧顷至少得不到。
他又点开编辑短信的页面浏览了一遍,那封短信确实已经编写完成,措辞中规中矩,有着不属于宗骋野的谦逊的当,宗骋野只犹豫了一秒,就点击了发送。
短信音“咻”的一下,转瞬被融入黑暗里。
宗骋野闭上眼睛,脱力般地靠向冰冷的水泥墙。这种店的小门与侧门是没有必要刷漆的,很浪费材料。
那三个青年中的一个,正在把弄掀盖打火机,“啪嗒”声层层叠叠,一下下清脆悦耳,在狭窄的小道里回荡。烟味开始弥漫,被月色照到的烟雾颗粒宛若漂浮的丝带,从小道头,被风带到了小道尾,钻进宗骋野的鼻尖和毛孔里。
他听见一个青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脚从石灰墙上移下来,摩擦出一阵尖锐地刮擦声。
宗骋野知道他们想要什么,钱包、手机、身份证……什么都可以。
而他,只想要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打一架,证明自己确实存在。
毛发竖起,感官被放大,他一瞬间变成了警觉的流浪动物,期待一场流血的厮杀。
烟头被猛地掷在地上。明亮的橙色火光转瞬即逝,“噗”的一声,犹如跌落水中的闷炮。
蹲在垃圾桶上的猫被人一脚踢开,惊恐尖叫地逃离。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绵长的声音穿破黑暗,撕裂夜空。
车轮橡胶因为转弯带来与地面的急速摩擦,在路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焦油。这个熟悉的、同车祸后宗骋野幻想过的千百个场景一样的声音——犹如开肠破肚的手术刀,在他的脑海里划拉一道口子。
宗骋野好像被人当空浇了一捧冷水,僵硬在原地。他的胃过电一般,拧巴蜷缩起来。
这个声音、车祸、车祸……
混乱不堪,吱呀粗粒的场景一瞬间如同卡带的唱片,洪水猛兽般涌了上来。
先是电话响起,宗骋野放下手里刮黄油的刀去接听,电话声音让其余的一切都变成好像电影的画面。快速闪过、虚幻、不真实。
他好像看见车突然变道,撞向路边的保险杆;罗女士因为争吵而憋红的脸,她高声尖叫着;宗高晟愤怒地冷笑,两手飞速打着方向盘;对面驶来的车刺眼的远光灯……呼救声、电机声、汽车犹如失控的陀螺一般,在水泥地板上飞速旋转,像物理题中最常见的动力碰撞,损失的能量好像都留在了路上两道焦黑的痕迹里。
警察详细的描述最初只是让他有点不适,后来宗骋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他想象不出宗高晟和罗女士狰狞的画面。他只记得道路上的两道黑印记、刺耳的刮擦声,犹如老旧的霉印,在白墙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宗骋野后来就尽量避免坐车了。
轰隆的引擎音渐远,好像也带走了一部份近日看似完好无损的宗骋野。他像一块被撞碎的玉,碎片跌落在地上。
胃开始灼烧,这可能是他的幻觉,宗骋野心理清楚,却在这片刻的混沌里难受地弯下了腰。
脚步声接近,一个混混被宗骋野赤红的眼神吓一跳,退后半步。
“怕什么。”另一人推搡他的后腰,“就拿他的钱包。”
垃圾桶旁的空酒瓶被风吹着,有规律地敲打着水泥墙壁。
一下、一下。
淅沥的酒ye像诡异的摇篮曲,回音在小道里空荡。
在这种危机的情境下,宗骋野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小时候不小心掉到井里的遭遇。
他贪玩跑到宗家工地,却不小心掉到井里,幸好没有通水通电,井也并不深,但也浅不到能够自己爬出来。
宗骋野觉得井壁太逼仄、太黑、chaoshi闷热得让他喘不上气。
混混走近,表情狠戾,为首那个伸手推了一把宗骋野。宗骋野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步伐虚脱,后背猛地撞到坚硬的水泥墙上,右脸颊则被墙上粗粝的石子滑过,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这些都没有躯体内无形的疼痛强烈。他好像被人挖空后又灌了铅。
可能抵御刚才那一下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宗骋野像被切断线的提线木偶,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三个混混犹如井壁一般挡住道口一点微弱的灯光,宗骋野被逼到角落,尽力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