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的人都默默看着那只长鞭划破气流,毫不留情地笞在年轻公子的背上,留下道道骇人的淋漓血痕。
待他受完,还未站起,台上的几名副官却纷纷向他跪了下来。
“还请卫将军恕罪!”
卫将军。
五鞭换来这一声,实在值得。
卫岐辛缓了面色,爽朗一笑,扶起跪地的副官,转头说道:“今后,还请弟兄们多担待了!”
台下的人虽然顾着军令不敢大声说话,但皆露出了朴实的笑脸。
***
“只身趁夜去烧粮草。”
秦妗披着大氅,坐在案前,紧紧捏着手中的纸,蹙眉说道:“怎么这样莽撞。”
巫清看她指尖用力得泛了白,让纸张都有些变形,顿时不敢多语。
秦妗快速浏览着前线传来的消息,“未赏”“五鞭”等字眼刺得她眸子生疼。
“他这是为了寻处立足之地,不惜铤而走险,剑入偏锋。”
她放下纸,有些疲倦,慢慢说道:“戚将军行事中规中矩,仓族并不畏惧,这番火烧粮草,出其不意,反倒能收些成效。”
“王爷是个有主意的人。”巫清应和着秦妗,点点头,上前为她拉了拉雪色大氅的系带:“主子,你身子才好不久,不宜心绪太多,还是上床再歇歇罢。”
“不用管我。”秦妗垂眸看着浑身的狐裘软袄,只觉得被裹得厚实无比,不禁想到了边疆的卫岐辛。
也不知道他穿得厚不厚?会不会冷?
“对了主子,廉小姐方才递了帖子来,邀您下午一同去为将士们织些棉衣,届时送去大漠。”
自打廉明玉跑来看望病中的秦妗后,就愈发热情起来,像是肩负了把秦妗重新纳入她们那个贵女小圈子的使命,如今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各色借口,不遗余力地邀请秦妗出府聚会。
巫清简直想不通。
这位娇小姐都存了些什么匪夷所思的念头?
“巫清,这次也拒了罢。”秦妗想了想,淡淡开口:“就说多谢她的好意,只不过下午我还要和父亲议事,没空出府。”
她这倒不是借口。
她真要和秦相好好聊聊了。
“父亲,前方战事吃紧,朝中事务积压,这些日子来您辛苦了。”
秦相揉了揉眉头:“无妨,还有廉敬轩与我一同理事。妗儿,你今日身子要更好些了?”
“早就已经好了。”
秦妗没再多说,起身为秦相续上了一盏热茶,长睫扇动,轻声说道:“父亲,女儿打算明日离京,前往乌狼。”
她口吻平淡得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似的。
“什么?”
秦相失手打翻了茶盏,小案上顿时茗香四溢,热水横淌:“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不受他瞪眼威慑,秦妗静静地拿起帕子擦拭桌面,点头说道:“我有护住自己的能力。”
“护住,”秦相真的生气了:“你要真能护住自己,前些日子又怎会受这样重的伤?”
因为这件事,秦相勃然大怒,气头上时,差点没一举送姜家通通归西,幸有众人制止。
“女儿非去不可。”
秦妗仰起脸来,罕见地违抗了秦相,一脸固执,唇瓣血色尚且不足:“若是不去,在府里也是整日担忧,照样难受!”
难受些什么?
秦相看她这样冥顽不灵,拍案而起,扬手一挥,一个巴掌就要落到秦妗消瘦的小脸上。
秦妗一动不动,只闭上了双眼。
但过了许久,她只感到一阵微风从自己的面庞前拂过,睁开眼来,秦相的手已经从她脸前划过,无力地垂在了身侧。
“妗儿,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秦相重新坐下,深邃沧桑的眸中有些微光:“以前你说想要秦氏的荣华富贵,爹爹许了,只望你过得能更加舒心快乐,却不曾料到让你好好一个姑娘家受这么多折磨,前些日子一度缠绵病榻。”
他语气低沉,听得秦妗垂下了眼。
“如今战火纷飞,你又忽然说想去乌狼城,你觉得爹会答应吗?”
秦妗怔了怔。
任性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是她。
“爹爹,”秦妗咬住了唇:“你……”
“你是不是向来无心摄政?”
这句话她问得很急切,也带了些焦躁。
秦相轻轻看了她两眼,没有回答。
这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原来如此。”
秦妗苦笑一声,心情立时跌落谷底,沉默片刻,索性离开小案,跪倒在秦相脚下,深深低头说道:“这些年来,是妗儿太过执念了。”
“爹爹,妗儿知错了。”
“你又何错之有?”秦相赶紧扶起爱女,叹道:“妗儿,你不要想太多了。还记得爹爹说过什么吗?”
“但凡你想要的,爹爹都会为你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