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下属赶紧闭了嘴,正了神色,与吴朔敏捷地绕过屋檐,翻进顶楼。
整座照朱楼一共四层,雕梁画栋,极为奢靡。一楼乃是唱戏赏舞的厅堂,二三楼则是相同的装潢,一间间房门紧闭着,没什么动静。
绿窗笼纱影,红壁背灯光。
吴朔皱眉思索着,忽然听见下方的四楼传来了响动。
他轻功不错,便跃到顶楼的横梁上伏着,看了过去。
四楼只有两处诺大的厢房,门口都用月色珠帘拦着。
此时,几名墨青劲装缠环臂甲的男子提着尚且在滴血的长剑,将四具尸首拖了出来,随意扯了朱绸丝帷一裹,直直地带下了楼。
拖出尸首时,珠帘微微撩起,吴朔定睛一看,室内小案后方还站着一名身量颀长的男人。
他面上覆着一张青金面具,且又逆着初阳,眼眸看得不甚清楚。
这人正慢条斯理地用手揩了揩剑身,将指尖沾上的血迹随意捻散。他的手腕上绑着暗金纹路的护腕,别了一把冷厉的匕首。
吴朔正想踩梁过去,哪知下一秒,男人便像是有所察觉般往这处斜瞥了一眼。
他不敢再动,又潜伏在原地等待了片刻,这才悄悄带着两个暗卫离开了照朱楼。
室内,男人看着从远方送来的书信,忽然抬了抬眼,浓睫一扇,声音很淡:“不长眼的东西,竟然跑这里来了。”
他微微一笑:“这下,那个女人可就知道了。”
身旁有人问道:“左贤王大人,这可怎么办?”
男人眸色冷漠:“该杀就杀。”
“不过,我倒不介意叫她先派人来查清楚,也能死个明白。”
秦府内,西房中。
秦妗啜饮了一口寒菊龙井,缓缓放下茶盏:“身形高挑,还有护腕?”
她黛眉皱了起来:“难不成是央山那个黑衣人?”
但问题在于吴朔那日并未跟着她去央山,而是在秦相身边护着,所以这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倒也不太好判断。
毕竟这年头爱绑护腕的杀手太多了些。
“就当客栈逃走的是他,央山上的也是他,”秦妗低声说道:“那为何是与仓族搅在一起,意欲杀相府之人?”
看来,并非普通的仇家。
***
“廉大人到——”
大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殿外阶下一路传进了内殿。
本来在看画册子的卫祁博小手一抖,连忙爬上龙椅,拿起狼毫,翻开一本大臣日常问安的奏折看了起来。
“瞧你那样,”卫岐辛嘲笑着,捡起地上的画册子,不慌不忙地从书架下方站起:“就这么害怕廉敬轩?”
“皇叔,都是你害朕!”
小皇帝从奏折后面露出一双要哭不哭的桃花眼:“说好来陪朕批阅奏折,结果就看了那么久的闲书!”
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带歪了。
刚下朝后,听身边的小严子说慎王在偏殿等他,卫祁博兴奋得差点没原地起跳。
然后,这个皇叔便掏出了好多小玩意儿来教他玩,还带了几沓绘着妖魔故事的画册,美其名曰“帮助陛下找回童趣”,这下好了,他不知不觉入了迷,整整一上午,什么奏折都没看。
“坏皇叔,不学好!”
因着从小受到良好教育,颇为具备君子品德,故而现下小皇帝内心惭愧,越想越气,小孩子脾气犯了,便鼓着嘴,通通怪到慎王身上。
卫岐辛脸上一副戏谑的表情,不但不生气,还加深了笑容,痞痞说道:“如今被本王教坏了,陛下肯定要来治我的罪,哎唷,糟了糟了,我好害怕怕——”
就算是皇帝,也不过一个六岁半的小豆丁,他卫某根本不把这口是心非的小侄儿放眼里。
卫祁博被他那欠揍的表情气得一噎,小脸通红,刚要破功怒骂,忽然瞟见卫岐辛的身后,水眸一闪,乖乖闭了嘴。
“王爷把陛下教坏了?”
这道声音从卫岐辛背后传来,唬得他一抖,转头一瞧,原来廉大学士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中。
“王爷,”廉大学士行罢礼,瞥了瞥他手中的画册子,抚须笑道:“你小时候就爱的东西,如今又要传给陛下了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小皇帝赶紧大声辩解。
“廉爱卿,都是皇叔一厢情愿带过来的,朕根本不好奇!”
卫岐辛磨了磨后槽牙,暗骂着兔崽子,没吭声,把手中的玩意儿通通放在了一旁。
都是及冠的公子了,可遇到老学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回到了弟子身份,不敢多言,这烙在身体中的下意识习惯实在可恶。
廉敬轩不曾怪罪卫岐辛,只看向正前方龙椅上的小孩,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陛下,当真如此?”
他那双深邃苍老却饱含智慧的双眸紧紧盯着卫祁博,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
小皇帝抠着手指,嗫嚅半晌,忽然捂住脸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