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茫茫一片,不甚清晰。
黄昏将至,温度下降,继续待在这块突兀的山石上对他们肯定不利。
巫清为人机灵,在山顶找不到她以后,应该会带着人马搜寻方圆十里。所以,要真正下了崖,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冉白见她观察着四周,眉头紧皱,实在不忍,想了想,将身上的香囊取下,从里面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璞玉。
这块美玉尚未琢磨,浑然天成,约有掌心那么大。
他垂眼摩挲了片刻,轻轻一叹,忽然把玉狠狠丢了下去。
只听见几声叮锵后,传来了微弱的扑通落水声。
实在是气运加身。
“我先来罢。”冉白冲秦妗安抚地笑了笑,移到巨石边,手一放,人顿时没了踪影。
落水声随即响起,看来巨石的地势并不算高。
“秦姑娘,这是安全的,跳下来罢!”
冉白的左腿撞到了水中碎石,丝丝鲜血涌出,开始在水面上传开。他面如金纸,冷汗涔涔,勉力接过秦妗,将她送上岸边。
秦妗倒也不是个弱女子,受不惯他这样的礼待,再冷硬的心肠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冉公子,你也快上来,我为你包扎。”
湖中那个翩翩探花郎早已乱了发丝,面容苍白。秋水寒凉,他却迟迟不肯上岸。
冉白扎进水底,四处找寻,终于又看见了自己的玉。
可惜璞玉已经碎成两半,他只拾回其中一部分。
秦妗看不下去了,重新下水,拉着冉白往回走,将人拽回岸边,撕下一道裙边,为他包扎了血淋淋的腿,动作不容拒绝。
冉白不再说话,静静瞧着她。
shi漉漉的发丝贴着如玉面颊,还在滴水。唇色浅淡,罗裙残破,处处淤青,失去了身为京城贵女的Jing致出尘。
尽管如此,她还是那个冷厉而坚强的美人,谁也比不过。
包扎完毕,秦妗抬起脸庞,紧盯着那双淡雅的墨眸,幽幽说道:“多谢公子今日舍命相救,回城后,秦家定会相赠更好的玉物,如今还是快走罢。”
真是书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找他的另一半玉。
何况,玉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冉白其实被冻得不轻,咳了几声,缓了缓,垂下脑袋:“是在下草率了。”
“你还能走吗?”
“自然。”
他们得赶紧出山。毕竟,黑衣人定会绕到崖底来寻尸,再拖一会,说不准要碰面。
秦妗眼眸一扫,找了根和擀面杖一般粗的树枝,飞身便是一脚,将树枝直接踹断,随手拔去细枝末叶,然后递给了冉白:“拿着,当拐杖。”
看着她的举止,冉白又咳了两声,眼中都是笑意。
两人拨开树丛,辨了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山外走去。
天色就要暗下来了,此时距离秦妗遭袭,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且慢!”
行了一会,草丛越来越深,冉白眼尖,忽然拽过秦妗的手腕,把她拉到怀边护着:“此处野蛇出没,断不要直接行走。”
他解释着,用手中树枝探了探周围的草丛,神色专注。
天气越发Yin沉。
远处的树林中,和巫清等人找得心急如焚的卫岐辛终于费力地钻了出来。
瞧见远处的两人,他本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刚要开口唤秦妗,谁料就看见了两人互相拉扯的亲密一幕。
卫岐辛顿时不悦地闭上了嘴。
他缓缓收回脚,抬手擦着额角的细汗,霍霍磨牙,低声说道:“英雄救美是吧?臭小子,好深的心机。”
亏他亲自找了这么久,还让巫清拿着令牌带了大批的皇家侍卫来。
就连在廉家赴宴的秦相都冲了出来,和镇国公一道,驾马飞驰到这里。
结果就让他看这?!
正巧,树林另一边中也钻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满脸焦急的秦相和镇国公就在最前面。
“妗儿!”
此刻的秦相哪里还有平日喜怒不行于色的宰相气度,女儿奴的本质尽显,不顾杂草丛生,飞快向秦妗奔去,宽大的朝服衣袖都灌满了风。
镇国公刚要张嘴叫人就被秦相抢了个先,气势瞬间落下三分。他瞥着奔跑的秦相,又看了一眼冉白。
嗯,似乎没有缺胳膊少腿,那他就不急了。
反正也不是娇贵的女儿。
说起来,他镇国公好歹也是一员龙城飞将,怎么生出个这样文质彬彬的小儿子来?得了,让他受点伤也无妨,增添男儿气概。
众人沉浸在找到他俩的喜悦之中,个个都松了口气,面带笑意。结果走近一看,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父亲,我没事。”
秦妗看着向她奔来的秦相,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她从没料到父亲有这样珍爱自己,居然会忘记维持一朝宰相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