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姜老爷子还活着,但病的很重,姜家三兄弟分家,老爷子的遗嘱是将遗产托管给信托机构,姜家三代男丁兴盛,不能断了香火,因而第四代三家每生出一个男孩,就可以分得遗产的相对比例,直到分完为止。
由此,姜鸾的性别,就成了姜培林全部的希望。
姜鸾的降生,打碎了姜培林的遗产梦,他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两兄弟的儿子接连降生,以及每每碰面,他们不经意间对他流露出的鄙夷和嘲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全部归咎在了罗雯和姜鸾身上。
开始的时候,姜培林和罗雯整天都会因为这个打架,罗雯也会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可怜孩子失声哭泣,可打的多了,骂的多了,生活的折磨最终让她的心态也变了。
也许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的影响,她逐渐倾向于和姜培林站在同一阵营里,同仇敌忾的愤恨着这个唯一的.......女儿。
后来,姜鸾一天天的长大了,姜培林不再说任何关于生男生女的问题,似乎每提一次,都像是在宣告着自己缺陷和难以启齿的痛。
这种被埋藏下来的恼恨,变成对这个唯一女儿的极尽利用。
既然你不能以一个男孩的身份为我带来利益,那就用女孩的身份,来为我换取同等的利益吧,他们不再伤害她,像正常父母那样培养她,妥善关注着她的外表,不断增加着可以换取最大利益的砝码。
十九年来,这就是他们心底里,对于姜鸾,最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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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始终平静的听完了罗雯的全部叙述,原来从始至终,这家人深刻在骨子里的,只有’金钱’两个字。
人心凉薄,浅淡冷漠,亲骨rou又如何。
罗雯已然落泪,右手一直紧紧的攥着,安静片刻后道:“对不起。”
声音很小,像是从胸腔里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姜鸾胸口一滞。
但她脸色没变,语气更为平静:“为人父,姜培林没有尽到责任,为人母,你不配做个母亲,原本以为,哪怕今天来,你们告诉我,当初我是被捡回来的孤儿,都比现在得答案更让人容易接受。”
她缓吐了口气:“作为孩子,父母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不设防的人了,可偏偏是你们,朝自己的亲骨rou,使了暗刀。”
这句话瞬间击溃了罗雯的心理防线,她倏然激动起来,今天来之前,她不怕姜鸾痛哭叫骂,甚至如果她愿意,扇几巴掌都可以,反而最怕姜鸾在她面前现在表现出的心灰意冷。
冷掉的心,没有感情。
罗雯晃动着手铐,想起身去拉姜鸾的手,被民警死死的按在座位上,她挣扎着,嘴角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鸾鸾,妈妈不是故意的,你救救妈妈,救救妈妈吧,妈妈不想在这里。”
原来如此。
这才是她想见自己的真实目的。
姜鸾有点疲惫,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恢复清明。
她起身站定,冷冷的盯着被乱发糊了半脸的罗雯,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皆如诅咒。
“从今天起,我跟姜家,跟你和姜培林,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两个,都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在法律公正的制裁下,慢慢反省吧。”
话落,长久郁结在胸口的浊气顷刻消散,姜鸾没回头,抿了抿唇角,径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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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姜鸾出来,傅遇起身迎了上去。
刚刚他一直靠在一辆警车的前头,裤管沾了点灰尘,被他随意的拍掉。
“接下来,去哪?”
对于刚刚她们的谈话内容,没有半点关心,这让姜鸾松了一口气。
“回宿舍,对了,你的外套在客房沙发上,对不起,又毁了你一件衣服,我现在还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点点还给你的。”
傅遇轻笑,不置可否,又问:“送你回去?”
姜鸾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傅遇,你是的好人,至少不是冷漠无情的人,你这么讨厌我,还能在我需要时出手帮忙,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不用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不是温室里的鸢尾花,没那么脆弱,你放心,不过,还想请你如果方便得话,把薇薇送回家。”
看着姜鸾远去得背影,傅遇没阻拦,他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他和姜家人没什么两样,在她眼里,都是自私的。
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背弃她,而他,为了私心,戏耍她。
第一次,傅遇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张好人卡,他只能认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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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鸾回到宿舍,外头的天空一半Yin霾一半灿烂。
如她的内心。
Yin暗总是让人透不过气,她走出来了,却无处可去。
本以为一个人时思绪会更歇斯底里,然而到此刻却是平静了,这个异度空间里,她终是孤家寡人了。
没太多伤感,可她想家,想自己的家,想那个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