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许愿被鱼腥气熏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程楚歌终于起了身。“洛文佳小姐。下次见。”
他视线收回,仿佛Yin翳散去,被盯了这阵子的洛文佳也终于能喘口气,脸色渐暖,放松起来。“这就走了?”她问。
他没答,大概是懒得理她。
洛文佳往口袋里摸了摸,他问题问得并不多,她没赚上多少钱。“不再问点别的吗?”她说,“我可以考虑给你打折。”
她指向她的价目表。问意中人,五百块。问晋升途,七百块。问前生缘,九百块。林林总总。
她说,“你这个人这么凶,一看就知道目前是单身,或者是丧了偶。要不要算算情缘?很灵的。”她说着便从边上的抽屉里抽出一根红线,又说,“打八折。”
然而,不巧,这根随手抽出来的红线是断的。
洛文佳看着手里的断线,有点尴尬。
但程楚歌始终根本没理会,断掉的红线看也没看一眼,脚步未缓地走了。
-
黑色路虎的车门关上了。
没人说话。
许愿坐在副驾驶上,佯装是外面筒子楼风景好,一直偏着头往侧面看着,不敢看驾驶座上的人。
程楚歌没管她。
他侧身在车后座上拿了装在黑布袋里的平板电脑,点开一个音频转文字软件,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极形似寻常钢笔的录音笔,在笔帽上微微一按。
——“你父亲是本市有名的新兴企业家,去年财务净收入近十位数。”
——“而我却住在这种地方。”
——“因为你死了。”
——“他以为我死了。”
方才在小屋里的对话在车门紧闭的寂静里响起来,录音笔上红光一闪一闪,平板电脑无声工作着,本还空白的文档里,一行行字随着音频自动现出来。
许愿仍看着窗外。
程楚歌手肘撑在黑色车窗下,曲起手指斜支着下巴,在听录音,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她很不自在。
自从邻居刘青年那句“程太太”之后,除了“走了”、“下车”之类的指令,他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他——跟鬼打交道。”
——“是么。”
——“不然,怎么会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外面却根本找不到线索?好多那种东西给他做事。”
许愿试图分散注意力,眼睛向着外面,但也竖起耳朵听着录音。
那种东西。大概是说堕灵吧。那些与主人反目成仇的强大守护灵,能把普通人耍得团团转。
但是,堕灵为什么会愿意给别人做事?
——“他要除掉你,但不想留破绽,所以割断了宿舍楼的电梯承重绳,制造‘意外’事故。但有人替你死了。那是谁?”
是迎新视频上鬼魂一样看不见影子的“洛文佳”。据说报到的时候手忙脚乱,还不认路,拖着一堆行李,又是孤身一人。
惨死在电梯里。
也许,是属于洛文佳的守护灵。以命换命。
在小屋时,这问题问出来后,洛文佳沉默良久。此时的录音笔里也是沉默。
没了声音,车里很静。
有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有人捏紧了手指,骨节作响。
许愿小心瞥了一眼。
驾驶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显然情绪Yin沉。
如果洛文佳没有说谎,那么,五年前电梯坠落事故的凶手便浮出水面了。新兴企业家洛斌,上过报纸的大善人,为除去发现了自己秘密的女儿,杀了八个无辜女孩陪葬。
她们一切尽毁,而凶手坐拥荣华富贵。
良久。
——“最后一个问题,娃娃不是你剪的,那么,你是如何把指纹留在那把剪刀上,又是如何把剪刀藏进秦家阁楼暗格的?”
——“秦家也有鬼。但它是个好鬼。”
……
——“洛文佳小姐。下次见。”
滴滴一声,录音笔停了,平板电脑上的软件仍在运行。
程楚歌没动。
许愿也没动。但她没动不是因为不想动弹。
而是因为车内空气中有一股可怖的杀意。
她额上渗出冷汗。
又是良久。
程楚歌缓缓道,“洛斌住在哪里?”
许愿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我不认识他。”
“是么。”
“真的……”
“你想要什么?”
她微微怔愣一下。大概是以前被宠得多了,哪怕是在眼下这种情境被问了这个问题,她也本能地以为是他要给她买东西,问她愿望。
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质问,问可疑兮兮的“天兰仙”接近他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