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浔是很幸运的,他有一对开明的父母和美满的家庭,他们尊重贺浔,所以没有在他懵懂的时候就带他去做手术,他们想要等贺浔懂事之后有了知情权后自己选择自己的性别。很多不幸的双性人在小时候就被父母进行“矫正”手术以达到抚养“正常”孩子的目的。如若儿时不知情,成年后往往认为是童年性侵害,容易造成严重的童年Yin影。手术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还需要配合各种注射荷尔蒙,对身体造成长期的伤害。(注:部分科普资料来源于中国性科学网《在刑法中构建双性人的社会性别》)
然而即使这样,贺浔在对自身性别的探索过程中还是充满痛苦和焦虑。10岁的时候在知道这些后,他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像女生一样来月经或者发育ru房,害怕有人要把自己当成女生,做梦梦见老师留下人的时候,把他也留在班级里。即使父母和医生告诉他开导他,半夜醒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偷偷躲起来哭。
他开始害怕自己不够合群,只能更加地想要融入男生的群体里。但是在小的时候,他这样长得好看的小孩,总是有人会嫉妒。所以在厕所时才会有那一幕恶作剧,男孩子们嘻嘻哈哈,对他这样一个干干净净不一起遛鸟的小孩带着天真的恶意。
实际上被扯下裤子之后并没有人看清楚,但是贺浔总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其实也许他小时候并没有这么多感受,只是在回忆之后,那些恐惧不断被他记忆深化,一点细节都被放大,加上自己的想象,这件事就变成了他记忆里最不能触碰的部分。在那之后他父母把他转到了贺岩读初中的附小里,贺岩开始每天接他。而他也开始和人保持距离。厕所还是他的Yin影,如果可以他都尽量憋住,没办法的时候一定会去隔间。
实际上这件事他很久没有想起来了,毕竟十几年过去。但是今天突然梦见,那种曝光在众人面前的屈辱又回来了。尤其是在裕汤面前。
家里暖气开得很足,坐起来有一瞬间头晕目眩,大概是今天哭太久,梦里情绪波动得厉害,再加上血糖不够,贺浔只觉得累和反胃。
裕汤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什么都没做就半夜2点了。浴室传来呕吐的声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幻听,过了一会儿听见人在咳嗽,裕汤一下坐了起来下床去敲门,这时候他根本没有顾及什么冷战不冷战的,只有对门内人的担忧。
不得不说裕汤真的是很细心的人,自从他和贺浔不再说话以来,他害怕贺浔半夜起来之后过来关他这一半的门会别扭,每天晚上都改变了习惯随手关上先。他敲了大概有两分钟,一边让贺浔开门,里面传来水龙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贺浔的脸上还是水珠,裕汤的心脏像遭到一记闷锤,因为他对上的是贺浔哭过之后红肿的眼。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裕汤张张嘴,“做噩梦了?”贺浔哭太久喉咙干涩,沙哑着应了一声,说没事。
裕汤关心的眼神和梦里他冷漠的表情重叠在一起,贺浔觉得又有眼泪要不受控制流出来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了,他恨自己这么脆弱。他才知道,比起被裕汤发现,他更害怕的其实是他的冷漠,其实是他那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贺浔抬手抹了把刚刚洗脸留下的水珠,见裕汤站着没说话,他也不说话站着不动。
“唉,我问你,”裕汤突然开口,“我可以和你睡么?”
贺浔脑袋里一片浆糊,迷茫地看着他。
裕汤突然笑起来,“哎呀我睡不着,一个人睡有点害怕,你陪我睡吧。”说着就拉着贺浔的手把他往自己床上带,贺浔看着被他手掌包裹住的那一块皮肤,心里遭受巨大的冲击。他不是不和我玩了吗,为什么拉我手,为什么说要和我一起睡?但是他舍不得挣开,他贪恋这种温度和亲密。直到躺到裕汤床上,他还在心里想,自己真的太自私了,明明想好只要看着他就够的,明明是自己要远离的,可是一感觉到痛就退缩了。他盯着裕汤,想,你是自找的。
喜欢一个人啊,怎么会只要一点点就能够满足呢。一开始是不求回报的开心,后来就会有求而不得的痛苦挣扎,越贪心就越不知足,有一点回应就想要更多。
“你不是说和我道不同吗。”他们俩面对面躺着,裕汤的手还抓在他手臂上,两个人都没放。
裕汤听到这句话,伸手弹了一下他额头,“我和你说这么多句话,你就记住这一句吗?我让你有事情说出来你听了没?还记仇。”
他真是后悔自己这么多天为什么不直接一点,贺浔明明这么乖这么好哄。
他以为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实际上幼稚地像用欺负人表达喜欢的小男孩,想用同样的冷漠让对方难受再博取关注。
贺浔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放进油锅里反反复复地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把裕汤的枕头弄shi一片。
“看把你委屈成什么样了。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裕汤带了点笑故意用夸张语气逗他,“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我是揍你了还是怎么的。”
等贺浔抽抽噎噎平复下来之后,裕汤抬手摸他的耳垂,他们的呼吸互相都喷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