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闹出了不愉快,少离还是烧了足量的饭菜招待二人和大夫。饭桌上流动着令人抑郁的空气,诸人胃口不佳,草草敷衍这一餐。
饭后,少离去收拾碗筷,大夫让她先呈上一壶荔枝果酒和一碟炒花生,要和二人小酌。
酒坛子开封,醇厚的酒香凝聚于三人上空,紧跟着从中分泌出荔枝的香甜。
大夫为二人斟上,再给自己满上,一面道:“二位也是好意,我代表村里的各位给两位赔不是。”他举杯赔礼,随后一饮而尽。
陆御影被他的豪气感染,一改之前的郁闷,他不是客气的人,举杯回礼后也饮尽杯中酒。
季洛音没跟上他们的节奏,荔枝酒对于他而言过于霸道,他浅尝一口便吃起了花生。
饭桌上陆御影和大夫你来我往,也不多说什么,一壶一斤的酒被二人分食。末了,大夫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季洛音招来少离,把大夫搀扶进屋歇息。
陆御影喝了酒,却前所未有地清醒。下肚的酒催生出惊人的热量,经由血ye渗透四肢百骸,又汇集心口,解封了里头近一月来的负面情绪。
放眼周遭,狼藉的饭桌,桌边仅自己一人。父母离世,和姑母久离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与一腔的迷茫焦虑融合,合体为不知名且杀伤力惊人的怪物。陆老爷子教导他男儿不可轻弹眼泪,恪守至今,泪腺才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失守,沁出几滴来。
不知何时季洛音回来了,他问道:“御影哥,喝醉了吗?”
陆御影和昔日狐朋狗友锻炼出海量,他神智清明,只心口被酒力反噬,正闷痛着。
他没回声,季洛音以为他醉得睡了过去,低头却撞见那双眼赤红一片,巩膜布满红血丝,下眼睑处兜着泪水。
“你哭了?”季洛音震惊道,他用袖子揩掉陆御影的泪水,安慰道:“你不用往心里去,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的。”
说来也巧,季洛音施以的柔情刚好对症下药,陆御影被酒Jing催发的失落无助感得到缓解。他喝着季洛音倒过来的水,沉浸在温情这种奢侈物中。
可惜,没享受多久,这份宁和被不远不近的骂骂咧咧声打破。陆御影立时摆脱假醉的状态,把注意力从季洛音身上转开,大踏步地走出门槛,临了回身道:“关好门,别跟着。”
一炷香之前,陆御影凭借极佳的耳力,遥遥听到疾行的马蹄声,当时他便警惕着是否是山贼前来算账。
季洛音的视角被陆御影挡住一块,但也分明见到篱笆外乌泱泱十几个脑袋,骑在马上的二人戴着黄色头巾,腰佩弯刀。领头的山贼挂着满脸的皱纹,嘴巴一动便牵连得皱纹起伏,他未进门就喊道:“出来受死吧。”
篱门被山贼一刀劈开,陆御影扶着佩剑,迎面走去,接话道:“来了呀,士兵里的渣滓们,我正好教教你们什么是军法国法。”
山贼头子从马上俯视着他,看不出他身上有武林高手的高深境界。进村后抓住的村民扬言村长请来了两位高手,今日不过是下马威,希望山贼们知难而退。
山贼头子想试试所谓的高手有几斤几两,要知道砍下一个高手的脑袋,说不准以后方圆百里都得对他们闻风丧胆。以往干劫杀行当时都是速战速决,现在他先好整以暇地说道,“你看着和个混混差不多,还高手,是来这条村行骗的吧?
渣滓,此言差矣。我们为这个国家的和平付出过所有,国家不公,报酬只好我们自己来讨要了。”
听他说的不像人话,陆御影无言以对,一剑横刺过马腿表达自身的不认同。
山贼头子拉着马躲过这一袭击,打了个手势,手下人一拥而上,他在旁观战。
夜色四合,整条村的村民都早有预感山贼的来犯,纷纷禁闭门户,熄灭灯火,无人敢出去窥探。近十五的月亮在苍穹露出全部的轮廓,照着地上这场厮斗。
区区十几个人,并不能难倒陆御影,真正的困境制造者,在于马上的副首领。副首领有意戏耍这个出头鸟,他像逗弄老鼠的猫,每当陆御影要突破十几人的合围,便被他寻到破绽,再度封锁。
他们未必打得过陆御影,但人数的优势足以把人耗死。
季洛音透过门扉的小缝,观望着院内的拼斗,目前陆御影尚不处在劣势,可照这个势头下去就未必了。敌多我寡,暗地里用弹丸偷袭并不可取,如果他反而落入山贼手中,那更是给陆御影添乱。
季洛音急得心间在火急火燎,陆御影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让他出事。他看着自己的手,今天不过打个弹弓,手臂到现在还酸痛着。四年前从父亲处学以傍身的三脚猫功夫,曾经打遍小季村的同龄人而无敌手,然而疏于练功四年,他的武艺退步到初入门时。
局面似乎无解,陆御影击倒几个山贼,可副首领指挥着余下众人的行动,观看他不得脱困的处境来取乐。
少女尖细的声音突然爆出来,少离不知怎的冲到乱斗的人前,道:“你们是来要回同伴的吧,他们没什么事,就在后面。你们能不能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