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下我所指的文件册,粗略地翻了翻,似是大有所获地点了点头,一双锐利的眼看向我:“谢谢你,邱医生。帮大忙了。”
“应该的。”我侧过头避开他的直视,他比我高上半个多头,再加上他的眼神,让我被他俯视有一种压迫感,我讨厌这样。
“后续有什么发现我会联系你的。”
付斜阳点头道谢,目光却落到我的脖颈间,疑惑地轻歪头,“邱医生,在夏天你也还是穿领这么高的衬衣吗?”
这样的问题我早已习惯了。
“我体质偏寒,空调吹得我受不了。”
付斜阳了然,打量了下我的身板,“的确,邱医生虽然挺高,但看起来还是太单薄了。我平时会去健身,正好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邱医生要一起吗?”
“不用,我对健康其实没多大追求。”我实在是讨厌被人套近乎。
尽管眼前的人长了张好看到让人过目难忘的脸,有着一副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身份和性格上我暂时也挑不出毛病。
我就是单纯的讨厌被人接近,所有人。
他不像别人那样会继续规劝几句,而是心神领会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漂亮又温柔得恰到好处,“后天我准备请大家吃个饭,邱医生可以来吗?”
我推脱道:“算了吧,我本来就不是这次办案组的,大家互不认识,多尴尬。”
“我们俩不就认识嘛,我就想请一些这儿的新朋友吃饭。邱医生就给我个面子吧,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几次饭就是好朋友了。”
我不想有朋友。
“或者我单独请一次邱医生吧。”他微笑着。
啧。
“我来就是了。”
“那太好了。”他心满意足道,“具体时间地点到时候联系。”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得先走了。”
“嗯。”
他却顺势靠近了些,不带压迫性质地将我钳制在了档案架上,“对了,其实有句话,我第一次见邱医生时就想说了。”
他的右手渐渐地靠近我带着手套的左手。
但还未等他的右手抵达,近处的一声巨响就打住了他的动作。
他偏头看去,将坠地的一叠文件捡起放回原位,“奇怪,在这里放得好好的,不像是能突然掉下来。”
我将话题拉扯回来,“付教授,你刚才想说什么?”
一定很多人会因为这双眼爱上这个男人,付斜阳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眸迷离又深邃,被这双眼注视,就好似对着一潭幽深的湖顾影自怜。只是这一次许是因着距离的疏远,眸中再无暧昧的情态。
“噢,没什么……我想说,邱医生实在是美人,这一头长发衬得你更美了。”他勾了勾嘴角,右手懒散地揣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而后伸出来,挥了挥与我道别。
……如果不是有东西突然掉下来,他原本打算盘问我的左手吗?
他已经注意到了什么?
我带着被他带来的不适感离开。
还有对蛰鸣这个笨东西的埋怨。
蛰鸣是一个鬼。
虽然我并不这么看待他。
自我十一岁起,他便陪在我身边了。
我的母亲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有两点却例外,一是她长了张漂亮出众的脸;二是她笃信一个又偏僻又小的宗教,她不仅是一个信徒,还是一个“神明的使者”。
自我记事起,家里便供奉着一个没听过名字的神像——神像的尊座上刻着“炆伶”二字。母亲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但在那尊神像前,她是“吴法师”。
街坊邻里偶有家庭主妇会来拜访我母亲,诉说些苦恼或愿望,母亲便会把她们领到神像跟前,手捧起她那本写满奇怪经文的古书,嘴里念叨一些咒语,手指比划着什么图形,而后告诉女人们:你的忧愁很快就会解决。
似乎还挺奏效,从这些女人隔个一两天就会带着礼物来感谢母亲来看。
当然,那时我把这些都当做装神弄鬼的。
当我的母亲被父亲家暴失手至死时,我更坚定了这一观念。
母亲的神连她自己都不救,怎么可能存在。
父亲终日酗酒,家里通常都是我一个人,脏兮兮的我喜欢翻母亲留下的遗物。十一岁的那一天,我实在无聊,翻开了她的那本古经书。
那书只有开头的部分,后头大抵是被撕掉了。上面全是些看不懂的奇怪符号,却像有魔力一般贯入我的脑海,刻进我的记忆里。
这些符号偶有工整的繁体汉字注释。在第一页符号旁书写着:“式一?召灵:绊者以珍视之事物为祭,可召唤鬼。”
第二页又写着:“式二?夺命咒:绊者以身体发肤为祭,同鬼契约成,鬼即可将绊者欲夺命之人食之,以成绊者愿,以饲鬼。”
毛病。
这是当时我看到这些字时的唯一想法。
然而那天当父亲一如既往将我揍得头昏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