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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铭确定打理干净了,才满意地收回了毛巾,垂眸看了一会儿跟前熟睡的面容。
说起来,这样不声不响的样子,倒还称得上乖巧。
他眸底的神色微微一动。
原本以为悄然将她送回家去就没事了,没想到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关系,将她也拖入了这个旋涡当中。
但事已至此也再无别的选择,也就只能,好好地护着了吧。
魏楚铭站起身来,迈步走了出去。
不出意料的,门外已经等了几人。
为首的太监见他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首辅大人,皇上有请。”
魏楚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康公公最近看来,似乎很受皇上重用。”
康德是目前唐阳焱跟前的统领太监,显然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他的身上,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依旧:“为皇上分忧是奴才份内的事,何来重不重用一说。”
魏楚铭眉目微垂:“也对。公公领路吧。”
当一行人到的时候,唐阳焱正在亭中品酒,柔软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一身耀眼的黄袍,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初遇时的模样。
他听到步声转身看来,视线落在魏楚铭身上时也隐约有些恍惚,遥遥地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
魏楚铭刚刚行了个臣礼,便听唐阳焱忽道:“首辅这几日,似乎清减了。”
魏楚铭语调无波:“谢皇上体恤。”
唐阳焱眉心微微拧起了几分,看着这般神态,心中莫名有些不悦。
现在回想,似乎从认识魏楚铭至今,他就永远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动摇,又仿佛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这人曾是他的老师。
不管是书籍上的浩瀚学识,还是无处了解的君王权术,要说全是由魏楚铭传授的都不为过。
一度的,这人是全天下他最为敬重的存在。
而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或许是在登基之后,坐上皇位后才忽然发现,朝中上下尽在这样一人的掌握当中。
这个天下,仿佛只需要魏楚铭一人,就可以保证永恒的和平安康。
那么,他这个皇帝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当初是他们一步一步互相扶持赢下那场夺嫡的斗争,可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却反倒成了朝堂之上的局外人,只需要冷眼看着这位权倾天下的首辅大人,将所有出现的纷争与难题轻描淡写地逐一解决。
可是,明明他也可以做到!
这些年来他苦读书籍,勤学权术,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可以让全天下人满意的君王。
然而,明明他已经成长了这么多,这一切落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似乎依旧那样的微不足道。
就像如今眼前这样的态度,表面上恭敬礼让,却也,仅仅只存在于表面罢了。
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这素来自若的男人,也感受到深深地震撼。
唐阳焱缓缓地闭了闭眼,随手倒了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首辅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谢皇上。”魏楚铭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神色淡淡地看着唐阳焱为他倒上一杯,递到跟前。
若换成是其他大臣,在这样的待遇下怕早就惶恐万分,但是他只是接过来抿了一口,仿佛一切只是理所当然。
唐阳焱抬眸看了眼远处明媚的景致,语调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在这里已经住过一些时日,可喜欢这样的风景?”
魏楚铭应道:“皇家园林,自然别致。”
唐阳焱:“朕也觉得首辅理当喜欢,若不然,也不至于没有半点着急回府的意思。”
魏楚铭为何会留住在这行宫当中,两人都心知肚明,此时闻言,他也只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既是皇上的好意,臣自然喜欢。借着这样幽静的环境,正好也可以好好想些事情。”
唐阳焱眉梢微挑:“那么,首辅如今想明白了吗?”
“应是想明白了。”魏楚铭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际,忽然话语一转,“皇上您看,起风了。”
唐阳焱在他这样毫无预兆的一句话下稍有些愣神,下意识地也抬头看去,恰有一缕风过,将几缕发丝吹落至了脸侧。
不等他说些什么,魏楚铭已经站起了身来:“今日宫廷宴百官云集,皇上身为当朝天子实在不应在这里荒度时间。若想与微臣闲话家常,随时召臣入宫便是,现在理当回宴,这才是明君所为。”
唐阳焱握着杯盏的手隐约紧了几分,唇角微压:“永远都是这样的说教!还是说,在你的眼中,朕永远都是在你监督下无事可成的三皇子?!”
这一刻,少年老成的天子脸上才隐约多了一丝与年龄相符的执念。
魏楚铭眉目依旧淡漠:“皇上不该这般想,您既贵为天子,自当为天下的表率。提醒皇上履行职责,亦是微臣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