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佣兵末路(1)
紀梵希將手從『老瞎狗』的腹部抽回來,看著上面流滿的,如同焦油壹般的汙穢血水,內心竟然沒有任何波動——穿甲彈擊碎了『老瞎狗』的防彈衣陶瓷纖維護片,雖然減小了壹部分沖擊力,不過彈頭依然借助著強大的慣性擊穿了他的內臟,將身體裏面的血rou連同盆骨壹同攪了個粉碎。這種致命的外傷即便在最好的醫療條件下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恢復,而在眼下,在這個沒有藥品,沒有醫生,甚至連燈光都沒有的骯臟的地下防空洞裏,根本就沒有任何治療的條件和恢復的可能性。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瞎狗』就這樣死去——作為戰場上的野狗,為錢賣命的雇傭兵,這便是他們理所應當的最後結局。
“聽我說……孩子……我的時間不多了。”
『老瞎狗』之所以叫老瞎狗,是因為他的左眼在很久以前便被流彈所傷,壹直都用眼罩遮住。而在現在這個時刻,那只明明還可以使用的右眼也隨著生命的流逝逐漸的失去了色彩。空明的瞳孔正在散去焦距,伴隨著顫抖和越發急促的喘息都似乎說明這個男人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老瞎狗』似乎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無比清楚,此時正在空中來回尋找的右手在觸碰到紀梵希的手臂時將他攥的緊緊的,由不得他掙脫,好像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自己接下來要說的東西很重要,要他不要打斷。
壹般來說,這種時候說的話,就是最後的遺言了。
“不要傷心,也不要沖動,我早已準備好接受我的命運……我會死在這裏,但妳卻未必……妳還有逃出去的機會……”
紀梵希盯著『老瞎狗』保持著沈默。他壹直將目光放在這位雇傭兵隊長身上,作為這支雇傭兵小隊的最後成員,目送其離開人世是他無法推卸的義務。『老瞎狗』微弱的聲音時不時被外面的炮火聲覆蓋,就像是要故意幹擾他壹樣,要這個已經沒有多少力氣,進入回光返照階段的男人不得不花費更多的體力向紀梵希傳遞信息。
“這個秘密我已經守護了快二十年……那壹直是我的噩夢……但也是我的救贖……無論如何……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那時我做出的選擇……我並不後悔……咳咳咳!”
『老瞎狗』的嘴裏嗆出了大量的汙血,將他的遺言中斷——野狗的結局就是如此,淒涼的令人不忍直視。正因如此,紀梵希並不對『老瞎狗』所說的“逃出去的機會”保佑什麽希冀和幻想。這裏是現實世界中的『詛咒之地』,是燃燒了數十年戰火,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血rou味道的墳場。自從他背著自己的老隊長躲進這個防空洞後外面的炮擊就沒有停過,盡管他已經將大門鎖死,但外面不斷回響的腳步聲和撞擊聲都說明敵人並不打算給他們兩人留下僥幸與活路。所謂逃出去之類的辦法根本連壹丁點可能性都沒有。
“抱歉,已經沒有鎮定劑了。”
“去TMD鎮定劑!聽我說話,小子!”
『老瞎狗』吐掉了嘴裏的血ye,說話的音調猛然提高了壹個八度,他更加用力的握著紀梵希的手,將他的身體拉近壹些。血水從他的嘴角流出,體力的流逝令他的身體因為失溫而戰栗,但紀梵希卻從這個將死之人的言語中聽到了壹種近乎於命令的語氣,那種倔強的帶有理智的強硬令他本能的服從這個時間不多的老男人,將這斷斷續續的遺言聽下去。
“沒時間說那些有的沒的了……把我的假眼挖出來,放在妳壹直佩戴的手環上——這就是妳逃出去的唯壹機會……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當初找到妳的時候那個女人曾跟我說……如果有壹天我打算將妳送回去就這麽做……她會派人來接妳。”
紀梵希本以為會從自己的隊長口中聽到壹些有用的信息,比如這個防空洞有通往外面的密道,或者這裏有能隱藏身體的暗格,亦或是有什麽可以用來自衛的重型武器之類,結果卻只得到壹個關於他『假眼』的信息——當然,他並不會因為這位壹直以來都很寡言,除了布置任務外很少說話的老男人在臨死前講冷笑話而生氣,但很顯然的是,當對方壹本正經的交代壹件無比荒謬的事情時,自己是很難保持嚴肅的。
紀梵希噗嗤壹聲笑出來,帶著壹絲啜泣的顫音,有些哽咽的詢問:
“好吧,這就是妳最後的要求了嗎?我會為妳完成的——我知道有些人有收集癖和戀物癖,只不過向隊長妳這麽放不下的很少見,看來將這東西送給妳的那個女人壹定很漂亮……”
少年郎用輕浮的調侃緩和著眼前沈重的氣氛,用平日裏和『老瞎狗』貧嘴時的語氣回應著——他希望能開心的送這個老男人上路。作為將自己養大,壹直以來都很照顧自己的長官,雖然『老瞎狗』壹直強調紀梵希並非是他親生的兒子,但在這個少年心中,他卻壹直將其視作自己的父親。
哪怕是最後壹次,哪怕是臨死前的遺言,紀梵希仍然希望能從『老瞎狗』的口中聽到父子間的玩笑對話,而不是壹直以來,那簡單的,上下級之間冰冷的命令。
“現在就做,快點。”
然而這裏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