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权杖。那只手白皙到近乎透明,手背上的青筋很淡,淡淡的缠绕在最为优等的羊脂白玉上。
如霜也似的月光从窗口洒下来,落到他的掌心,轻轻一握,如攥住了流沙,将那流水般的月光握在了手心里,涂抹到了权杖上,柔和的光晕笼罩着这个房间,明亮而柔和。
织绣着水晶之兰的纯黑色风衣被风顽皮的掀开一角,修长如竹的身材被风衣衬托的更为高挑,金色的面具下露出一双含笑的冰蓝色瞳仁,碎冰般的金色裂纹隐现在半透明的蓝宝石双眸里,嘴角习惯性的挂着一抹同样调皮的弧度,望向连云镜时,那笑容里添了几分悲悯。
“好久不见,云安小王爷。”轻灵如空山的鸟语,悦耳的声线奏响旋律优美的琴曲,令人心旷神怡,满心愉悦。
连云镜凝睇着这位神秘莫测的男子,他就是珍珠号的船上,特征的金发和极为独特的双眼决计不会让人弄错,只要见过一面,绝对会终生铭记。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连云镜表情一松,苦笑了下,嗓音微哑:“穹玄,好久不见了。”
“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婴儿,连云决抱着你来找我,一眨眼的功夫,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
穹玄坦然的面对连云镜质疑的眼神,也对涓舞困惑的探究视若无睹,他将那权杖塞回连云镜的手里,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小王爷,你想回去吗?”
连云镜猛地一缩,手指用力的攥紧了权杖,硌手的金疙瘩在他的手掌皮肤上留下印痕,他恍然无觉,惊讶和惊骇的目光瞪向了这对诡异得诡狡的眼睛,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原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可以回去的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
“你知道,对我来说,那不是什么难事。”穹玄眨了下眼睛,柔软而没有温度的手掌按倒了连云镜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扯了下嘴,说出一句莫名的话来:“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有心跳的,小王爷,你说是不是?”
“你到底是谁?”连云镜拉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温度低得吓人,宛若从冰窖里放置了上百年的寒冰,冻得心口和掌心发木,使不出一点力道。
“唔,你不是都已经叫了我的名字吗?穹玄,就是我的名字。”
“你到底什么身份?”
穹玄笑得莫测起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到了连云镜的眼睛里,轻声反问:“小王爷,你又是什么身份?”
他是连云镜,是天龙王朝的大将军,也是异姓王爷,他还是占据了卓云锦身体的幽魂,他还是谁?
穹玄得意地道:“你看,你都说不出来自己到底谁,我又怎么能说得出来呢?你说是不是?连云镜还是卓云锦?”
傍晚的风轻和,海风怡人。
西边开出一朵莲花,晚霞染红了漫天的白云,蔚蓝的海水投进炫目的色彩,蒸腾出毫不亚于彤云的光泽,波光粼粼,倒映着极美的落日余景,天与海的彼端,在目力所及之处交融在一起,凝成一线,果真是海天一色,半无纤尘。
记忆里,这个人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踏浪而来,仿若神邸,将他从濒死的地狱里拉回现实,惊鸿一督看到了此位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惊世骇俗的秘密。
他不是人族,绝对不是。
连云镜站在珍珠号的甲板上,看着穹玄走在破浪滔滔的海面上,如履平地,闲庭信步的走来,海水和浪花在他脚下臣服,安静柔顺起来,波浪不惊。
穹玄轻轻一点一个浪尖,飞身落到甲板上,微笑问道:“你可真是想好了,一旦你放弃了这次机会,就再也回不去了。”
“云安小王爷已经死了。”连云镜低头摩梭着权杖,声音很平,“我死在了云城的大火里,即便复活也不再是我,况且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确定?”
“确定。你既然说这东西可以救柳云罗,我倒是期望我的那些无关紧要的过去,能换回一条人命来,还是值得的。”
穹玄笑起来,揶揄道:“你竟然说你的过去是无关紧要的,真想看到你大哥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表情,你能有今日,可都是……”
后面的话转了个弯,他给了连云镜最后一次忠告,“小王爷,这个世界公平但也很不公平,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但是千万记得,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在你向他们伸手之前,这些东西就已经明码标价了。我希望,你要永远记住,所作的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连云镜目光坚定,“我不怕,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你已经死过三次了,小王爷,我救了你三次。”穹玄含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了三根手指,在连云镜的面前晃了一晃,微笑道:“一条命换一条命,是很值得,可惜,我已经破例太多了,这一次,我不会再破例。”
穹玄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有些苦恼,